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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回:晴

隔日陽光晴好,在冬季里破出了一輪難得的明朗。

秦沛祥以一句“學業不可荒廢”將秦秣打發回了C城。關於秦沛林的這一**煩攤子,本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梳理得清的,他們都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問題很多,比如說:怎麼讓秦沛林獲得更好的治療?怎麼向韓瑤解釋這一切?還有糾纏了秦沛祥兄弟將近十九年的一個心結:怎麼取得老父的原諒?

當前最緊要的,卻是向韓瑤解釋這件事。

秦秣在當天晚上寫了一封信,用電子郵件發給了韓致遠。畢竟親疏有別,這種事情也不方便直接在對話中告訴他,而書面文字,往往更能給雙方留下餘地。

“致遠:

見字如面!

當年之事的全部真相我已知悉,母親在這其中受到過不少苦楚,唯望她能放下心中鬱結,准許女兒日夕奉養,從此安康喜樂。

我的父親當年之所以忽然隱瞞音信,緣由在於他曾患胃出血,而在醫院的輸血過程中不幸感染AIDS。他孤身隱居十八年,不願己身致成親朋負擔,更不願拖累母親。

我在多番追問之下獲知真相,謹以事實告知。”

她署了名,在郵件發出之前先給韓致遠打電話,對他說:“致遠,如果說我母親的心結就在於我父親當年的不辭而別。那我已經找到原因了。”

韓致遠大是驚喜,當即連連追問答案。

秦秣又道:“答案我這就發到你的電子郵箱里去,看完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把那封信給她看。”

“那肯定要讓媽媽知道!”韓致遠答得毫不猶豫,秦秣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直接道別,然後掛斷電話。

她這封信說是寫給韓致遠,其實真正的收信人應該是韓瑤。

秦秣學了孔夫子筆削春秋的門道,直奔主題,而又在三言兩語間將秦沛林擺到了無辜的位置。她措詞簡略,不盡之意就是說這個事情由得讀信者自行判斷,但事實上,秦秣這個語言順序已經是在向韓瑤表達一個“代父請求原諒”的意思了。

不管怎樣,她也是希望父母雙親能夠和樂美滿的。雖然說,就他們的情況來看,已經不可能美滿。但冤家宜解不宜結,總沒有促使他們之間的怨懟更深一層的道理。

不論秦沛林的逃避給眾人帶來了怎樣的傷害,他如今也只是一個渴求救贖的病人。

韓致遠那邊收到郵件後就沒再來消息,秦秣猜不到他們的反應,也不能去急着追問,這事也就暫且擱下,只看韓瑤哪一天給出回應才算進展。

不過秦秣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就算韓瑤不肯原諒秦沛林,她到寒假的時候也要去英國一趟。她不是要去做說客,只是想要盡到一點做女兒的基本孝道。

秦秣他們班上周一的一二節剛好沒課,方澈開車送她到學校,剛好帶她在三節上課之前趕到。秦秣大步往教室走去。書也沒帶,方澈就在她旁邊跟着。一直到得教室門口,秦秣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要跟我一起上課?”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連帶着反應都比平常慢半拍。

方澈嘴角上翹,又牽起她的手,拉着她找到一個靠前排的座位坐下,這才慢悠悠地道:“重溫一下上大課的感覺。”

這時候還沒上課,教室里有點鬧哄哄的,不過總的來說前排比後排安靜。

秦秣撲哧一笑:“你還沒畢業呢,說得好像多年沒上過學一樣。”

方澈點頭,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是啊,泡實驗室的時間太多,現在乾脆就成了TE公司的勞工,哪裡還能體驗到學生時代上課開小差的快樂?”

秦秣笑容稍斂,反手握住方澈的手,心中竟然為他的辛苦而感到疼惜。

“計算機方面的知識我一竅不通。”秦秣低聲道:“也不知道那個遊戲引擎是什麼意思?”

“不是很難做。”方澈淡淡一笑道:“只是這次需要在遊戲的某些特定NPC身上做關於人工智能的實驗,所以難度大一點。不過就算只取得一點進展,也會很有趣的。你如果有興趣,可以到青山網絡來做遊戲測試,我給你開後門,怎麼樣?”

秦秣嘴角一撇:“方澈。我有那麼沒用,還要你給我開後門嗎?”

“這可難說。”方澈眉梢微挑,“其實我從來不給別人開後門,要是放個傻蛋進去,對我的信譽影響也是很大的。”

秦秣直接往桌子上一趴,沒說話,只是在心裡暗暗嘀咕:“簡直比三年前還可惡了,那時候只是毒舌,現在是無孔不入地打擊人。”

方澈在旁邊含笑看着她,一邊伸手輕撫過她柔軟的頭髮,心底下卻悄悄鬆一口氣:“看來昨天的事情沒給她留下什麼陰影,現在會生氣,總比胡思亂想好。”

秦秣其實沒生氣,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似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她與方澈的相處就調轉了一個大彎。以前她總覺得方澈年少,大多時候看他都總帶着點成年人看小孩子的意味,而不知從何時起,方澈開始處處照顧她,甚至是就連摸她的頭以示安撫這種動作都做得順暢之極了。

這樣一想,秦秣又覺得不甘心。她忽然直起腰,雙手一抬就撲到方澈腦袋上,然後對着他的頭髮一通亂揉,嘴上還笑吟吟地說:“小方同學,等下上課要認真聽講哦,聽得好先生給你買糖吃。”

方澈安然伸手,緩緩將秦秣雙臂拉下捉在自己身前,竟是很溫柔地說:“我要換個獎勵,可不可以?”

秦秣又覺得心房裡有着遊絲般的火線在蜿蜒着爬呀爬的,她仔細想了想。正準備問方澈想要什麼獎勵,方澈那邊卻忽然坐下一個人。

來人笑嘻嘻地說:“帥哥,這個座位沒人坐吧?”

她一邊說著還湊過頭對着秦秣擠眉弄眼,可不就是錢曉?

秦秣回以一笑,心中開始產生麻煩的聯想。看錢曉這個表情,就知道她這是要對方澈進行審核了。

不知為何,秦秣心裡一想起“審核”這兩個字,就又聯想到秦沛祥昨天的“考察”,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表現得有點太過急不可待。如果方澈從那兩人的言語中聽出什麼不妥來,他會有什麼想法?

秦秣覺得,方澈肯定會毫不吝嗇地發揮他的毒舌功力,然後將她嘲笑個通透。這個時候,秦秣的記憶力忽然特別好使起來,她還能很清楚地記得,方澈在三年前說過:“其實我不會要你以身相許的,我真看不上你……你太瘦了……”

“麻煩大了……”秦秣垂着眼瞼也沒注意到旁邊兩人的談話,只是在心裡思索着:“要不要增肥?可是我好像怎麼吃都胖不起來。而且色相這個東西我本來就沒有,如果非得淪落到靠美色才能吸引方澈的地步,那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