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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別鬧。好好休息,哥明天還要上工呢。”劉子秋扶着高秀兒,把她放倒在床上,蓋好被子,然後大聲喊道,“進來吧,香草。照顧好你家小姐。”

高秀兒躺在床上,輕咬嘴唇,緊盯屋頂,一言不發,兩行清淚卻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劉子秋嘆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門,繼續打他的地鋪去了。

第二天清晨,高秀兒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起來練拳,劉子秋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高秀兒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突然遇到這樣的大事,沒有三五天的功夫恐怕恢復不過來。

忽然,就見香草從屋子裡沖了出來,大喊道:“不好了,大牛哥,小姐不見了!”

“什麼!”劉子秋大吃一驚,飛奔進裡屋,果見床上空無一人,不由問道,“香草,不是讓你照顧好秀兒嗎?”

香草哽咽道:“昨天夜裡小姐一直在哭,我勸了好久,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自己就睡著了,再醒來就發現小姐不見了。大牛哥,對不起啊。嗚……嗚……”

其實香草比高秀兒還要小兩歲,若放在現代,正是躺在媽媽懷裡撒嬌的時候,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夠難為她的了。劉子秋不由嘆了口氣,說道:“你也別擔心,說不定秀兒只是煩悶,到外面散心去了,我們找找看!”

這時,院子外面有人喊道:“大牛哥,上工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栓子來了。

劉子秋推開院門,毫不猶豫地說道:“栓子,去告訴二叔公一聲,我去不了了,請他找個人替我。”

栓子遲疑道:“大牛哥,這……”

劉子秋沒時間解釋,催促道:“快去吧,別遲到了。”

雖說去不去鹽場上工,每家分的錢都是一樣的。但在鹽場可以省掉家裡一頓飯,並且管飽,所以被挑中的村民都格外珍惜這個機會,蕭昕也只有盡量做到公平。如果劉子秋讓其他人頂替,村民們自然樂意,但以後他再想回來,就沒有可能了。不過劉子秋無所謂,相比之下,高秀兒的下落才更重要。

找了一天,尋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並沒有發現高秀兒的蹤影,也沒有人看到過她。

劉子秋不禁深深自責起來,昨天他的拒絕太過簡單粗暴,本該好好勸慰她才是。別看秀兒文文弱弱,其實非常她內心十分要強。就拿練武來說吧,當年他自己一個月學會了內功六式,已經被師父驚為奇人,而高秀兒也能一個月學到第五式,沒有一番苦功是做不到的。自己昨天直截了當的拒絕肯定傷了她的自尊心。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劉子秋。一直以來,劉子秋都認為坐懷不亂只是一種傳說,柳下惠能夠做到,無外乎兩種情況,一是柳下惠不行,二是女人不夠漂亮。他不是柳下惠,而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如果再不走的話,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在長山村,大家都知道高秀兒是大牛媳婦,而且他們也確實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從來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有劉子秋自己清楚,高秀兒有種發自骨子裡的高傲,應該是瞧不起他這個“鄉下人”的。

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高秀兒就不肯開口叫他“郎君”。當時,劉子秋還有些奇怪,像她這樣的丑姑娘,能夠嫁出去已經是萬幸,何況自己也算得上又高又帥,她還有什麼不情願的呢?現在劉子秋自然知道,高秀兒的丑是易容改扮的,但當時她拒絕的眼神,分明是發自內心。

劉子秋感覺,高秀兒昨晚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表現,肯定因為突聞噩耗、心緒大亂所致,而並非她的真實表示,自己不能趁人之危。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劉子秋眼裡,高秀兒尚未成年。儘管村子裡十一二歲嫁人的都比比皆是,但擁有現代人思維的劉子秋卻不能接受,這會讓他產生強烈的犯罪感。

第二天,劉子秋和香草繼續尋找高秀兒的下落,直到了鹽官城,甚至還去錢塘江邊尋摸了一陣,也沒有一點線索。高秀兒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香草越哭越傷心,抽泣道:“大牛哥,小姐她,她不會……”

“不會的!”劉子秋知道香草要說什麼,他也曾經有過這個念頭。但想起那天沙灘上,高秀兒不理背後砍來的鋼刀,倔強地拖着魚簍前行的情景,劉子秋就知道她不會尋短見。

沉默了片刻,劉子秋忽然問道:“香草,你可知道秀兒把錢藏在哪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咱們出二十兩花紅,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下落!”

“我知道。”香草飛快地跑進裡屋,忽然失聲叫道,“大牛哥,你快來看。”

高秀兒藏錢的地方並沒有瞞着香草,就在枕頭下面。只見兩隻銀錠壓着一塊手絹。手絹上猩猩點點,竟是用血寫成的一封書信。

香草翅識字,搶過手絹念道:“妾去矣,郎君勿念!”

念完,已是淚流滿面。

劉子秋反而放心了,暗暗搖了搖頭。早知道先去把筆墨紙硯買回來,然後再看熱鬧,也省得這丫頭寫下血書。忽然,劉子秋指了指銀錠,說道:“快看,少了兩錠。”

當日從楊黑虎手裡贏回來的花紅一共四錠,五兩一錠,現在卻只剩下兩錠了。十兩銀子,足夠三口之家一年的開銷,高秀兒又極為節儉,斷不可能會花得這樣快。

香草慌忙在床上摸索。

“不用找了,一定是秀兒拿走了。”劉子秋臉色凝重起來,說道,“我知道她去哪裡了。”

“啊!大牛哥,你知道小姐去了哪裡?”

劉子秋嘆了口氣,說道:“她去洛陽替父報仇了。”

歷史學得再不好,劉子秋也知道楊廣最後是死在江都。他不知道歷史上的高秀兒有沒有替父報仇,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使她去了,也只有失敗。但有一點劉子秋卻沒有想到,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高秀兒早就死在楊家屠村中了,又怎麼能去報仇呢?歷史因為他的到來,已經悄然改變!

“香草,照顧好自己!”劉子秋突然抓起一錠銀子,轉身就出了房門,只丟下一句話,“我追她回來!”

“大牛哥,帶我一起去!”香草連忙追上,卻哪裡還有劉子秋的蹤影。

鹽場的西邊原來是長山村的碼頭。現在,村民們用不着出海打漁,漁船散亂地系在岸邊,劉子秋來的時候駕的那隻小船也在其中,船底藏着一個油布包。

出事前,劉子秋剛剛執行完一項重要任務。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必須從一幢戒備森嚴的大廈取出一份絕密文件。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除了一些攀爬和撬盜的工具,不能攜帶武器和身份證明,如果失手,他只能默默地為國家犧牲。就在他將文件成功移交給接頭人以後,一道閃電擊中了他,於是他來到了這裡。那些工具就藏在油紙包里,一隻多功能手錶,一隻袖珍飛抓,還有一把萬能鑰匙。

劉子秋取了工具,連夜向北趕去,他要搶在高秀兒進宮之前攔住她。

一天一夜,劉子秋走了五百多里,終於到了延陵江邊。延陵就是後來的鎮江,屬於江都郡管轄,但到江都還需要渡過橫在面前的長江。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劉子秋沿着長江走了好遠,也沒找到一艘船願意渡他過江。

高秀兒已經比他早走了兩天,劉子秋不敢再拖下去。咬了咬牙,他縱身跳進了長江。江水濤濤,但還不算太冷,對於訓練中動輒在大海里泅渡十幾個小時的劉子秋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半夜的時候,劉子秋已經爬上了北岸。

天蒙蒙亮,江都城南十里長亭的茶肆已經開張。劉子秋快步走了過去,丟下三個銅板,喊道:“大叔,一碗茶,兩個燒餅。”

開茶肆的是位四旬開外的黝黑漢子,麻利地將一碗茶,兩隻饅頭端到劉子秋面前,狐疑地看了一下地上的水跡,問道:“兄弟,你這是打哪來,要到哪去?”

劉子秋笑道:“去洛陽看個朋友,夜路趕得急,不小心掉池塘里,倒叫大叔見笑了。敢問大叔貴姓?”

“免貴姓王。”

“噢,王大叔。小子想打聽一下,從這裡去洛陽走哪條道近一些?”

王大叔呵呵笑道:“小兄弟,你恐怕很久沒出過門了吧。現在從江都到洛陽,最方便的自然是走水路。”

“哦。”劉子秋他指的一定是大運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暗暗點了點頭,又問道,“不知雇條船要多少錢?”

王大叔認真看了看劉子秋,見他連個包袱都沒有,不由搖了搖頭,說道:“雇船可貴了,你倒不如去江都城東十里處的碼頭上碰碰運氣,搭個順船。”

劉子秋見王大叔十分熱心,突然心中一動,伸手比划著問道:“王大叔,再打聽件事。你可曾見過一個女孩,十四五歲年紀,這麼高,瓜子臉,大眼睛,從此經過?”

王大叔本來就對他有幾分疑心,連忙搖了搖頭,說道:“每天從這裡經過的人成百上千,我哪裡記得。”

劉子秋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道了聲謝,直奔碼頭而去。

碼頭上,船來船往,熱鬧非凡。

“大爺,你的船去不去洛陽?”

頭髮花白的船老大搖了搖頭。

這已經是他打聽的第十七條船了,劉子秋並不氣餒,繼續走向下一條船。

這船不算很大,船頭上一面小旗迎風飄揚,依稀認得上面寫着“長孫”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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