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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步勇說出宇文敬扣押張壽是想奪取兵權的時候,劉子秋就知道這不可能是楊廣的旨意。以楊廣多疑的性格,怎麼可能讓宇文敬既主政一方,又手握重兵呢?但步勇接下來的話還是讓劉子秋大為震驚。

步勇現在一心想要活命,什麼秘密也不可能保守了,幾乎毫不猶豫地脫口說道:“宇文敬是受了宇文化及的指使,因為皇上已經駕崩了!”

不僅是劉子秋,就連那些被俘的守城士兵也是一片嘩然,如果不是被利刃頂着咽喉,只怕他們當場就要鬧起來了。這些士兵表現也說明,楊廣的死屬於高度機密,他也不知情。

“大膽!皇上正當壯年,怎麼會無緣無故駕崩,你再敢謠言惑眾,我便宰了你!”文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是一腳踹了過去,正踩在步勇的小腿上。

伴隨着“啪”的一聲脆響,步勇撕心裂肺般慘嚎起來,想必腿骨已經被文昊踏斷了。

“算了。”劉子秋抬手止住文昊,“讓他說下去。”

文昊悻悻地收回腳,啐了一口,冷哼道:“這傢伙貪生怕死,把咱們大隋軍人的臉都丟盡了,殺了他都不解恨!”

他卻不知道,在劉子秋眼中,步勇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面對一個死人,又有什麼必要和他置氣呢?

步勇也以為劉子秋要放他一馬,趕緊忍着劇痛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好,再次叩首道:“皇上班師還朝,途經大斗拔谷,適逢天降大雪,士卒凍死者十之六七,百官宮女盡皆失散。身為先行官的楊玄感突然反叛,將皇上射死在谷中。”

西征吐谷渾是楊廣在軍事上最重要的功績之一。這一仗打跑了慕容伏允,開疆拓土,暢通了絲綢之路,意義極其重大。而且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能夠抵達西北這麼遠地方的皇帝,只有楊廣一人。但因為楊廣班師的時候執意經過大斗拔谷進入張掖郡,致使隨行的士兵凍死大半,卻讓這場戰爭的結局顯得不那麼完美。這一段歷史,劉子秋也略有了解。

當然了,劉子秋也知道楊玄感一直在策劃推翻楊廣。不僅是魏徵的判斷,也有劉子秋對歷史的了解,儘管他對這一段的歷史並不十分熟悉,但楊玄感造反卻是隋末的一件大事。正是由於楊玄感發動的叛亂,直接導致了楊廣二征高麗的失敗。劉子秋還注意到一個細節,楊玄感第一次產生推翻楊廣的想法,就是在西征吐谷渾班師的途中。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楊玄感並沒有將這個想法付諸實施。

現在,楊廣發動的西征吐谷渾戰爭比劉子秋記憶中整整提前了一年。楊玄感也真的在大斗拔谷發動了叛亂,而且成功地擊殺了楊廣。

劉子秋不禁呆住了,難道這一切都和他的穿越有關?

……

那一天,楊廣的中軍行至大斗拔谷,突遭暴雪襲擊,隨行的士兵凍死大半,百官也因風雪迷路,大多失散了。過了峽谷以後,跟在楊廣身邊的只有蕭皇后、長孫晟、來護兒和宇文化及、宇文知及兄弟,另外還有二十多名侍衛,可謂狼狽不堪。風雪未住,楊廣便在谷口紮下營寨,收攏殘軍。

但楊廣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他,那就是待從官李密。李密見到楊廣在谷口紮營,身邊不過寥寥數人,不禁心頭一動,悄悄繞過谷口,往前面去尋楊玄感。

當初,楊玄感可以說是和宇文述一起鼓動楊廣西征的。在他原先的計劃中,這次西征肯定會曠日持久,士卒勞頓,百姓困苦,必將天怒人怨。到了那時候,他的機會就來了。然而,讓楊玄感始料不及的是,整個戰爭認真算起來,只打了二十多天就以隋軍大勝而宣告結束。

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楊玄感失望而返,替楊廣前往張掖打前站。就在這時,李密卻帶來了這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這樣的機會可以說千載難逢,楊玄感只要派一支五百人的精兵,就可以置楊廣於死地。不過,楊玄感的叔父楊慎卻出言相勸,認為士民之心未散,楊廣命不該絕。

楊玄感不禁左右為難。一方面,平定了吐谷渾,楊廣在朝野的威望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這時候行刺,只怕會受世人唾罵。但另一方面,按照李密提供的情報,楊廣身邊不會超過五十個人,如果現在不動手,只怕今後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突然,李密大叫一聲“不好”,衝出了營帳。帳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離去。李密猛然醒悟,那個人不是楊廣昔日的貼身侍衛馬忠嗎?

原來,馬忠始終懷疑李密便是那天在綺陰院刺殺楊廣,劫走“石慧娘”的兇手。即使遭遇了暴風雪,馬忠也沒有放鬆對李密的監視,一直跟在李密身後,到了楊玄感的軍營。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馬忠有楊廣頒發的特權,可以自由出入各處軍營。一路跟着李密,果見他進了楊玄感的大帳。馬忠的身體已經基本康復,他仗着武藝高強,便躲在帳外偷聽,不想竟被李密發覺了。大帳里除了楊慎、楊玄感叔侄外,還有楊玄挺、楊萬項兄弟和李密。楊家幾個人都是武將,卻被李密這個書生髮現了他的行蹤,馬忠打破頭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事關重大,馬忠無暇多想,趕緊逃離這座軍營,去向楊廣報信。

事已至此,楊玄感反而不再遲疑,點起三千人馬,親自帶隊,殺奔大斗拔谷。

此時,楊廣陸陸續續又收攏了三五十人,谷口的營地也稍微有了一點規模。楊廣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見馬忠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報告楊玄感造反。

楊廣本就多疑,聽了馬忠的報告,慌忙下令避入谷中。但是,還沒等他進入山谷,楊玄感的大軍便殺到了,楊廣竟死於亂箭之下。這時,恰逢宇文述的後軍趕到,楊玄感不及檢視楊廣的屍體,匆匆退走。

細究起來,楊廣的死還真和劉子秋的穿越有不小的干係。如果不是劉子秋闖入綺陰院,馬忠就不會懷疑到李密頭上,也就不會跟蹤李密來到楊玄感的軍營,楊玄感和李密等人的圖謀就不會泄露,說不定楊玄感就會聽從楊慎的建議,暫不發動叛亂,楊廣也就不會死在大斗拔谷。

……

步勇是宇文敬的親信不假,但也只知道楊廣死了,對於整件事的細節卻知之不詳。

劉子秋知道問不出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忍不住長嘆一聲,揮了揮手,道:“送他上路吧!”

步勇大驚失色,磕頭如搗蒜,反倒求饒。

劉子秋冷笑道:“似你這種人也配稱軍人,枉費了名字中帶個‘勇’字!”

文昊卻哈哈大笑道:“步勇,不勇,他名字取的本意就是不勇敢嘛!”

劉子秋不覺一樂:“原來你小子也會說笑話,並非只是個武夫啊。”

那邊,早有兩個牧民衝上前來,將步勇拖到一邊,揮刀斬為兩段。

劉子秋根本不屑去看步勇的屍體,轉頭對文昊說道:“你趕緊回軍營去,把皇上駕崩的消息告訴大家。噢,不,先悄悄告訴柳校尉,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乍聞楊廣的死訊,劉子秋也未免有些亂了方寸。

文昊卻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劉子秋,咬牙說道:“你要趕我走?”

劉子秋搖了搖頭,說道:“我趕你走做什麼?劉某如果猜得不錯,一定是有人隱瞞了皇上遇刺的消息,密不發喪。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等這個消息傳到軍營,必將引起大亂。如果早一點讓他們知道,也好有個準備。”

“哼!你為什麼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文昊冷笑道,“你現在當了這些異族人的首領,想要藉機佔據威定城,脫離朝廷自立為王!”

“不錯!我是要佔據威定城,但並不是要自立為王。”劉子秋指了指身邊的那些牧民和少女,說道,“他們信任我,推舉我做了首領,我就有責任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在西海這片土地上,還有哪裡比威定城更能為他們遮風擋雨?”

頓了一頓,劉子秋又說道:“這裡是大隋的西海郡,他們生活在這裡,就是大隋的子民,又怎麼會是異族呢?你當他們是異族,那他們肯定就會成為異族。如果你當他們是自己的兄弟、同胞,那他們就會成為你的兄弟、同胞。只要我劉子秋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威定城脫離大隋的版圖!”

文昊聽得似懂非懂,半晌方才說道:“好!我便信你一回。失望你不要忘記自己是個漢人,我還會回來的!”

劉子秋沒想到這個好武的傢伙還是大漢族主義者,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拓跋千玉看到文昊匆匆離去,忍不住問道:“阿哥,你的手下好像不太服你管啊?”

“他不是我的手下,你也不用理他。”劉子秋笑了笑,說道,“你現在趕緊回營地去,讓圖木魯把大家都帶進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