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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士兵見到劉子秋,忽然哭了起來,喊道:“大牛哥!”

只有最早生活在長山村的村民才會稱呼劉子秋為大牛,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這一段故事。劉子秋聞言不覺大驚,仔細一看,認出這名士兵果真來自長山村,姓蕭,小名叫做光兒。

劉子秋很清楚,整個西海郡除了自己,再沒有第二個人來自長山村。蕭光兒此刻出現在這裡,實在讓人不可思議,難道長山村發生了什麼變故?劉子秋的心情不禁煩躁起來。但是劉子秋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努力定了定心神,問道:“光兒兄弟,你傷在哪裡?”

當年在長山村,劉子秋曾經組織一了批少年加以訓練,蕭大鵬、栓子和後來的十三太保都是其中的一員,蕭光兒也是那批少年之一。只是蕭光兒天資不夠,沒能進入最頂尖的十三太保之列。另一方面,蕭光兒沒有真正上過戰場,雖然跟着劉子秋學了一些武藝,見到血光以後難免有些慌張。這些天,他便如生活在夢魘中。現在見了劉子秋,終於見着親人了,滿腔的情緒瞬間釋放出來,大哭不止。

劉子秋好言安撫了半天,蕭光兒才止住哭聲,哽咽道:“大牛哥,我只受了些皮外傷。如果不是韓老將軍幫我擋了兩刀,我,我就沒有命了。”

“韓老將軍?劉子秋皺了皺眉頭,在他印象中派出去的四百人里並沒有姓韓的,而長山村雖有一兩戶姓韓的人家,卻沒有人可以稱得上將軍。

蕭光兒指了指躺在最裡面的一名士兵說道:“那位便是韓忠韓老將軍,是跟隨韓世諤公子一起到長山村的。”

劉子秋知道這位韓老將軍應該是韓府的家將之類,他順着蕭光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人頭髮花白,面如金紙,已經奄奄一息了。劉子秋認識韓世諤,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到了長山村,這說明洛陽的局勢已經十分險惡了。劉子秋再也按捺不住,扶起韓忠問道:“韓老將軍,你因何至此?”

韓忠費力地睜開雙眼,小聲說道:“韓某是受人之託,來打探劉公子下落的……”

見韓忠說話艱難,蕭光兒主動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為了探聽劉子秋的下落,韓忠受高秀兒之託,帶着蕭光兒和另外十幾個人,也假扮行商來到洛陽。從長山村到洛陽,因為有長山車馬行的掩護,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而此時,洛陽城在李淵的治理下,局勢也漸趨穩定。但從洛陽城一路向西,卻盜賊橫行,各地官府也是強取豪奪。他們都是習武之人,為數不多的貨物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於是專揀偏僻小路而行,卻也沒有多大影響。只有在經過長安通關之時遇到了守關軍士的嚴加盤查,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花了些銀兩打點疏通之後,終於抵達了扶風郡,倒也有驚無險。

由於李淵在東邊牽制了楊玄感大部分兵力,宇文化及趁機發難,已經重新奪回了扶風郡。扶風是長安西邊的門戶,但楊玄感收縮兵力以後,宇文化及卻也難以再進一步,雙方進入僵持局面。

韓忠一行為了避免遭遇池魚之殃,特地兜了個大圈子,這才來到隴西郡。就在鳥鼠山下,撞上了正與官軍廝殺的張阿牛等人。當時,張阿牛等人都作商人打扮,隨行的貨物散落了一地,而韓忠他們也是商人裝扮,結果誤打誤撞就成了官軍追殺的目標,不得已而捲入其中。

雖然韓忠等人武藝出眾,張阿牛他們也是劉子秋挑選的精銳,終究寡不敵眾,最終只有十八人逃得性命。

聽蕭光兒講到這裡,韓忠忽然拉住劉子秋的手,聲音虛弱到幾不可聞,斷斷續續地說道:“香草在鹽官城外的楊家莊園找到了大筆寶藏……謝家斷了對長山村的援助……世諤和蘇蘇姑娘今後就拜託劉公子了……”

也就是劉子秋耳力奇好,又懂得唇語,若是換作另外一個人,根本聽不清韓忠說些什麼。這些話雖然不完整,而且十分凌亂,但已經足夠讓劉子秋明白江南的形勢了。最後一句既是為了說明韓世諤為什麼到了江南,也彷彿是韓忠的臨終遺言。劉子秋不由心頭一斂,連聲說道:“韓老將軍,你安心養傷,世諤公子與劉某情同兄弟,絕不相負!”

聽了劉子秋的承諾,韓忠臉上竟然現出一絲笑容,仰面倒了下去,卻已經沒了氣息。

劉子秋輕輕嘆了口氣,雙拳緊握,轉頭問道:“張阿牛,你告訴我!為什麼走了幾個月才到隴西!為什麼會和官軍發生衝突!”

張阿牛雖然胳膊上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但在那些受傷的士兵當中,仍然算比較輕的。他咬了咬牙,說道:“回主公,屬下等人一路到了長安,恰逢東邊戰事又起,道路阻塞,不得前行。後來聽說楊玄感丟了扶風,意欲興兵奪回,正在四下里搜索馬匹。我等恐失了戰馬,慌忙離開長安。既然不能東去,大家商議先回威定城,將情況報與主公。不料在隴西郡停留時被人盯上了,那些人一直追到鳥鼠山將我們截住,二話不說,便動手殺人。”

“楊玄感想要戰馬,給他便是,咱們又不缺少馬匹。”在劉子秋看來,為了四百匹戰馬搭上四百條人命,是十分不划算的事情。但他也知道,在這些士兵們心中,戰馬就和自己的親人差不多,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馬匹做出這樣的舉動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不是真正的商人。

劉子秋也沒有繼續責怪張阿牛,而是問道:“是什麼人乾的?”

張阿牛恨恨地說道:“是宇文智及乾的!”

“宇文智及?”劉子秋一愣,說道,“難道他發現了你們的來歷。”

劉子秋殺了宇文敬,奪了威定城,嚴格來說,和宇文化及之間還是有些矛盾的。如果宇文智及知道這支商隊是劉子秋的人假扮,痛下殺手也極有可能。

張阿牛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宇文智及應該是為了財物。我們逃到臨洮以後,打聽過了,像我們一樣被搶掠的商隊不在少數。只是宇文智及這小子不僅要錢,而且還要殺人滅口,真是比強盜還狠還黑!主公,你一定要替死難的兄弟們報仇啊!”

劉子秋終於明白,自己低估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倆的貪心。如果這二人不除,從西方歸來的這十五支商隊一旦進入他們的勢力範圍,恐怕也免不了被截殺的命運,即使有世家大族做後盾也無濟於事。劉子秋想通過發展商業來改善百姓生活、獲取中原情報的計劃也必將落空。

一個難題擺在了劉子秋面前,是繼續閉關鎖國,還是向宇文化及宣戰,他必須做出決斷。

……

劉子秋若無其事地重新回到大廳,並且主動掀起了一場酒戰。他這邊除了趙凌、何稠之外,都是些粗豪的軍人,喝酒就如喝水一般,王興明、謝老四這些人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兩三個回合下來便盡數醉倒。

趙凌最是機靈,明白劉子秋心中有事,自己便不怎麼喝酒,直等士兵們將那些商人扶回驛館,這才問道:“主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劉子秋把酒杯一舉,大聲說道:“大家再干最後一杯,劉某有話要說!”

眾人將杯中酒幹完,何稠卻也醉倒了。劉子秋無奈地搖了搖頭,將張阿牛和蕭光兒所說的情況講了出來。

文昊大怒,藉著酒勁拍案而起,厲聲道:“宇文化及算什麼東西,竟敢殺我兄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張亮、史大奈等人也個個義憤填膺,大呼小叫起來。這些人原本對大隋還忠心耿耿,只是加入西海族以後,受到劉子秋的影響,耳聞目濡,已經不太將這個風雨飄搖的朝廷放在眼裡了。

柳郁生性謹慎,沉吟道:“主公莫非想對宇文化及用兵?以我們如今的實力,自何無虞,進攻嘛,只怕力有不逮。”

“放屁!”圖木魯雖然學會了許多漢語,但對很多詞語的意思理解並不深刻,他只是對柳郁的意見表示反對,哪裡想得到這是一句罵人的話,猶自振振有詞,“現在秋高馬肥,正是用兵的時候。只要主公一聲令下,屬下願為先鋒!”

柳郁知道他是無心之失,也不和他計較,揮了揮手,道:“此去中原,需要攻城拔寨,騎兵雖然悍勇,卻也有不足之處,將軍難道不記得威定城之戰了?中原的許多城池可比威定城高大堅固得多。”

角里延大聲嚷嚷道:“高大堅固又如何,我就不信攻不下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凌忽然說道:“主公,中原的局勢如何?”

劉子秋沉吟道:“宇文化及、楊玄感、李淵三強鼎立。其他各地,盜賊四起。”

趙凌撫掌道:“既然如此,屬下以為,可以一戰!”

其實,劉子秋心裡也傾向於向宇文化及宣戰,否則西海郡終究會困於一隅。他對趙凌的眼光還是頗為信任,不由頷首道:“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