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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侍衛嘿嘿一笑,朝着城頭上喊道:“不知道今夜是哪位將軍值守?”

城頭上一人嗡聲嗡氣地說道:“在下乃是尉遲將軍麾下百夫長張二,汝是何人?”

侍衛回道:“原來是張二哥,某乃御前七品帶刀侍衛李大。不知張二哥可肯行個方便,放我等進城?”

“李大哥有令,末將本來不敢不遵。只是李大哥也知道,這軍令如山,可不敢輕易違背,這城門實在開不得。”

“凡事都有例外嘛,出了事,有我在陛下面前替張二哥說話!”

“不瞞李大哥,末將還未娶妻,沒嘗過女人滋味,可不想輕易丟了腦袋,李大哥還是另找他人吧。”

“張二哥,你可聽說過高麗婢子?要是給你個高麗大官家的小姐為妻,你可願意冒險開了城門?”

“李大哥,你真會說笑話。我一個小小的百夫長,哪個高麗大官肯把女兒嫁我?休要誆我!”

“嘿嘿,這位乙支大人是高麗使臣,他有個女兒,正當妙年。乙支大人急着進城,如果張二哥肯通融一下,他便把女兒嫁給你!”

乙支文德一聽,原來這個侍衛把通融的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不由急了,慌忙說道:“不行,我的女兒怎麼能夠嫁給他?”

李大笑道:“原來乙支大人真有個女兒,小人這也是權宜之計,先賺開城門再說啊。”

城頭上,張二卻已經大聲說道:“口說無憑,若是乙支大人不肯把女兒嫁我,我找誰去?”

李大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自然要立字為據,在下便做個保人,到時候張二哥如果立了大功,還可以請陛下親自主婚。”

張二的口氣這才鬆動了些:“既然肯立字為據,那我便冒個險,放你們進來!”

乙支文德一邊抓住李大的馬首,喝問道:“不是說只要賺開城門的嗎?怎麼還要立字為據?”

李大滿不在乎:“只是騙騙他而已,你還當真了。”

伴隨着一陣“吱咯吱咯”的聲響,遼東城的城門終於緩緩分向兩邊。乙支文德早就等得不耐煩起來,一甩馬鞭便衝進城去。剛剛進入城門洞,卻見一個又粗又壯,像堵牆一樣的軍官攔在他的面前,伸手道:“拿來!”

乙支文德一愣:“什麼?”

那個軍官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字據!”

乙支文德大怒道:“你敢!”

那個軍官冷笑道:“某有何不敢!某既敢放你進來,就敢把你轟出去!兒郎們!”

周圍一陣吶喊:“有!”

這時,李大也慢悠悠地策馬走過來,笑道:“乙支大人,給他個字據。”又壓低聲音:“好漢不吃眼前虧,等到了陛下面前,你參他一本便是。”

“拿筆來!”乙支文德無奈,終於還是咬牙寫下一張字據。

張二接過字據,看了又看,這才心滿意足地塞進懷裡,揮了揮手,說道:“放行!”

……

經過城門口的這一番折騰,已經接近二更時分,乙支文德心急如焚,打馬直奔城守府。那裡是全城的中心,也是全城最豪華的一座府邸。乙支文德相信,只要劉子秋進了遼東城,肯定會住進城守府。

城守府外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乙支文德剛到府門外就被攔下了。正和府門外的侍衛爭吵間,趙凌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好像突然看見乙支文德一樣,滿臉驚訝地說道:“乙支大人,你什麼時候到的?快快,快請進!”

“多謝趙大人!”乙支文德甩了甩袖子,瞪了門外的侍衛一眼,轉身進了城守府。不過,他知道趙凌是劉子秋親信的大臣,倒是沒擺臉色。

趙凌哈哈一笑,說道:“乙支大人,晚飯吃了沒有?要不,你先吃點什麼,我去睡一會,然後帶你去見陛下。哎,這高麗娘們真是風騷,把我這小腰都快折騰斷了,再不休息一下,可沒臉去見陛下。”

乙支文德剛想說自己不餓,那趙凌早沒了影子。幾名侍衛已經走了過來,拱手說道:“請乙支大人這邊來!”

他想要拒絕,奈何那幾名侍衛如凶神惡煞一般,手裡的橫刀在燭光下寒光閃閃,大有一言不合就橫刀相向的意思。乙支文德原本也有一身武藝,奈何他現在急於找到劉子秋求和,倒也不敢過分得罪這些小兵,只得咬牙忍住。不過,那些侍衛倒也沒有虧待他,大魚大肉很快就端了上來,還有一壺美酒,只是乙支文德現在卻沒有心思,胡亂吃了兩口便擱下了筷子,嚷嚷道:“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忽然,一員大將從推門走了進來,厲聲喝道:“何人在此吵鬧!”

早有侍衛上前拱手道:“啟稟大統領,是高麗使臣乙支文德吵着要見陛下。”

看到侍衛們對這人的恭敬程度比對趙凌還甚,乙支文德也是吃了一驚,趕緊收斂怒氣,拱手說道:“不知將軍怎麼稱呼?”

那員大將揮了揮手,說道:“我是御前侍衛右統領達愣,你先回去休息,陛下現在沒空見你。”

乙支文德這才明白,原來此人是這些侍衛的頂頭上司,縣官不如現管,難怪他們對此人這般恭敬。御前侍衛統領是皇帝身邊的人,乙支文德急着要見皇帝,卻也不敢得罪他,只得好言說道:“這位將軍,外臣確實有要事求見陛下,還望通融則個,他日必有重謝。”

達愣似乎很感興趣,聲音也輕了下來:“哦,你以何物謝我?”

剛才在城門處被那個李大、張二把女兒都坑了去,乙支文德現在可不敢再說獻什麼女人了,只得咬牙說道:“金銀珠寶,聽將軍所取!”

達愣好像有些心動,說道:“事成之後,給某一千兩黃金,某便帶你去見陛下!”

“將軍放心,一千兩黃金,在下絕不食言!”對方獅子大開口,乙支文德卻鬆了一口氣。這一路走來,他所看到的漢軍軍容齊整,裝備精良,確實是一支強大的武裝。但劉子秋手下這些將領,不是好色,就是貪財。有這些人在,再強大的軍隊也有衰敗的那一天,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遠。想明白了這一點,乙支文德更加迫切地渴望與劉子秋簽訂和平協定,哪怕割讓出遼東城也在所不惜。只要假以時日,總能等到大漢內亂的那一天。

達愣卻一動不動,吐出四個字來:“立字為據!”

剛剛才立了一張字據,把女兒給押上了,如今又要立字為據,乙支文德差點氣得吐血。但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乙支文德只得索來紙和筆,又立下了一張字據。達愣同樣看了又看,這才揣進懷裡,淡淡地說道:“乙支大人,隨某來吧。”

達愣說完,抬腳竟往城守府外走去。

乙支文德大驚:“將軍這是何往?”

達愣慢條斯理地說道:“帶你去見陛下。”

乙支文德奇怪道:“陛下不在城守府中?”

“誰告訴你陛下在城守府中?城守府現在不過是弟兄們取樂的地方,陛下怎麼會在這裡?”達愣有些不耐煩起來,怒道,“你到底要不要見陛下?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聽你的,聽你的。”乙支文德擦了把冷汗,嘆了口氣,只得跟在達愣身後,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

乙支文德跟在達愣身後不緊不慢地走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城東的一處大宅院門口。這處大宅院乙支文德知道,是城中一個富商的住宅。和漢人不一樣,高麗的商人在國中是有一定地位的,再加之商人有錢,這座大宅院修得倒也富麗堂皇,難怪劉子秋會把地方選在這裡。

達愣還得意洋洋地說道:“乙支大人,也倖存你遇上了我。要是遇上趙大人,他路都走不穩了,哪還能帶你到這裡。走吧,某帶你進去!”

他的話音剛落,兩名侍衛便走了過來,拱手道:“將軍,請止步!”

達愣把臉一沉:“怎麼?連某也要阻攔嗎!”

那兩名侍衛互相看了一眼,支吾道:“這個,屬下不敢。”

達愣冷哼一聲,雙手背在身後緩步進了大門。

乙支文德不敢拖延,趕緊跟在達愣的身後,心裡卻暗自慶幸。如果不是恰巧遇見達愣,又許以千兩黃金,他還真不知道劉子秋在哪裡,而且就算知道了,恐怕也進不了門。畢竟現在已是三更,沒有達愣這個御前侍衛統領帶路,誰敢打擾皇帝休息。這樣算來,那千兩黃金花得不冤。當然,乙支文德從來就沒想過兌現承諾,等見了劉子秋的面,他一定要聲淚俱下地控訴自己所遭受的勒索。

進了大門,又有幾名侍衛走了過來,朝達愣行了一禮,這才說道:“陛下在後宅,將軍此時過去,恐怕多有不便!”

乙支文德害怕達愣臨陣退縮,慌忙說道:“將軍,外臣確有要事求見陛下!”

達愣板起臉來,大聲喝斥道:“聽到沒有,若是誤了大事,你們誰擔待得起!”

一名侍衛小心翼翼地說道:“將軍,現在確實不方便。”

達愣皺起眉頭:“陛下素來以國事為重,若遇要緊的事,就算睡下了也會起來,有何不方便的?”

侍衛臉上的笑容便有些怪異:“將軍,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