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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給我一根煙嗎?”齊勝利被關進另外一間審訊室後就一直被晾在那兒,直到端着茶碗的李雲道推門進來,大馬金刀地坐在他的對面。齊勝利是老江湖,老江湖最大的優勢是識人。眼前的年輕人穿着普通但卻氣質不凡,舉手投足間淡然自若,一對桃眸彷彿能一眼看穿人心,人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與外表年紀極不相稱的成熟和鎮定,所以齊勝利搶先開口。

“不可以。”那青年微笑拒絕,很難想象,他在拒絕別人的時候,臉上還能帶着如此誠懇的微笑。

齊勝利顯然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個時候,對面這位不是應該勸說自己配合嗎?

李雲道輕輕吹了吹茶碗上的浮葉,喝了一口便又端在手上,笑着道:“剛剛跟你那個兄弟,嗯,是叫‘瘋子’吧,我跟他聊了一會兒,他很犟,我其實蠻喜歡這種骨頭硬的人的,放在正道上這就叫骨氣,換成文人就叫風骨,可惜啊,你們是悍匪,悍匪是沒有風骨的,因為你們是敵人,所以這叫負隅頑抗。”

齊勝利沒有說話,他之前也進過幾次局子,但是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警察,跟下館子一樣跟自己談笑風生,這讓他感覺不太妙,因為練武,所以他的目力極好,一眼就看出眼前一臉微笑的年輕人雙手虎口都有一層繭子,這是常年使槍的結果,什麼樣的人有機會常年使槍呢,山城的刑警他也不是沒有打過交道,總不會到這個程度。

李雲道看到齊勝利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他便大大方方地抬起手,微笑說道:“這隻手殺過很多人啊,有好些個是比你還要兇殘的悍匪,最後他們的結局都不太好。那個時候我還在當警察,所以沒怎麼下死手,只是他們的運氣都不太好,所以都去閻王爺那兒報到了。”

齊勝利陡然皺眉:“你……你不是警察?”

李雲道聳聳肩:“我只是借山城刑偵總隊的地方審一審你們,茲事體大啊,你們一口氣弄出去那麼多武器,我看了一下清單,都夠裝備一個連隊了。說實話,明明知道這些都是違禁品,還敢這樣頂風作案,我都有些佩服你們的膽氣!”

齊勝利一直低着頭,此時突然抬頭道:“我可以配合你們,但我有個條件。”

李雲道搖了搖頭道:“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任何條件,你想說便說,不想說就作罷,哦,對了,麻子在我手上,我相信他作為中間人,應該知道不比你們少。”

齊勝利聞言,冷笑道:“既然你手裡已經有了足夠多的砝碼,你為什麼要還要審我和瘋子?”

李雲道笑道:“因為我想做個試驗,看看博弈論里的囚徒困境在你們倆身上適不適用。嗯,你應該不知道什麼叫博弈論吧?這樣,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先開口的活,後開口死,遊戲從一個小時後開始!”他看一眼牆上的鐘,“現在是凌晨三點,四點鐘的時候準時開始,你們有四個小時時間,如果到上

午八點,你們都不開口,那就兩個人都去死!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就是傳說中手裡有殺人執照的那種人。說實話,我真的心希望你們倆都不要開口,這樣我才會相信,這世上真有‘江湖義氣’這四個字。千萬別讓我失望!”說完,李雲道微微一笑,起身走向門外。

“等等!”齊勝利突然叫住李雲道。

“哦?這麼快?”李雲道笑着看向齊勝利的雙眸。

“可以給我一根煙嗎?”後者依舊重複着剛剛那個問題。

“不可以。”答案還是一樣冷酷無情,就如同剛剛扔給他們的選擇一樣冰冷。

要麼活,要麼背叛。

一旁觀察室內的段玉山和任高蘭看得目瞪口呆,這樣的審訊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估計就連齊勝利這種經常“進宮”的老鳥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厲害!”段玉山不愧是刑偵口子的老手,對犯罪心理學的實際應用頗有心得,剛剛李雲道在審訊室里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句話都用得恰到好處。

任高蘭也佩服得五體投地:“老段,待會兒齊勝利和井文鋒要是真的不開口的話,他真的會殺人?”

段玉山搖了搖頭:“他會不會真的殺人我不知道,但你要相信,在生死這次關口上,能捨身取義的人很少,更何況是齊勝利和井文鋒這樣的悍匪。李主任已經篤定他們會開口的,因為在這樣的困境下,他們只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相信我,在生死抉擇的時候,你才能將人性的陰暗面看得最透徹。高蘭,你的這個偶像不簡單啊,非但腦子聰明,手腕也很厲害,怪不得江北那邊的黑道會送他一個‘閻王’的稱號。”

任高蘭笑了起來:“知道博弈論人的很多,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當真會把他用在現實當中呢?你看,他把條件也開給井文鋒了,老段,你有沒有發現,兩名犯罪嫌疑人的表情已經沒有剛剛那麼自在了?”

段玉山點點頭道:“他們此時此刻的壓力一定很大,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空調已經不吹冷風了?”

任高蘭抬頭看了一眼空調的出風口,果然沒有一絲冷風:“咦,空調壞了?”

段玉山搖頭道:“不,應該是你那位偶像讓人把空調關了。溫度越高,兩人的精神壓力會越大,我估計待會兒還有別的手段,這兩個傢伙是悍匪,這點兒壓力應該還壓不垮他們!”

果然,李雲道走出審訊室,對候在門口的賈牧道:“每過二十分鐘進去提醒一次,後面半小時每五分鐘提醒一次,最後一分鐘六十秒倒計時。”說完,他又轉身對戰風雨道,“安排兩個面相凶一點的兄弟,拿把槍放在面前,就坐那兒一句話都不許說。”

賈牧和戰風雨得令,分別執行命令去了。

任高蘭看到審訊室里多了每二十分鐘報數的人和凶神惡煞般的槍手後,便笑着對段玉山道:“老段,果

然,又加壓了!”

段玉山笑了笑道:“你看着吧,應該還有後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汗珠正不斷從井文鋒的額頭上滑落下來,審訊室里的溫度很高,他的衣服都汗水浸透了,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目光卻落在前方桌上的那把槍上。

那是一把大口徑的槍,坐在槍後的人如同劊子手一般相貌兇狠,此時微閉着眼,只是偶爾喝一口帶進來的冰水。

“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井文鋒聲音有些嘶啞。

那彪形大漢連眼睛都沒睜,對他的問話置若罔聞。

汗水不斷滴落,他咽了咽如同沙草地一般的喉嚨,突然門打開,剛剛那個面若冰霜戴個眼鏡的年輕人走進來,如同催命的黑白無常:“還有兩百分鐘!”

齊勝利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他一直沒開口,被拒絕了兩次後,他也就知道對方是不會答應他任何事情的,這些人不是警察,他憑直覺已經可以確定了,等到一人一槍出現在審訊室時,他便低下頭,不再去看那人。

等到有人進來通知“還有一百八十分鐘”時,他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段玉山和任高蘭都不約而同地有些緊張,一開始他們覺得這法子應該管用,可是看到兩名悍匪的反應,此時又還些有些微微的不確定。

“你那位偶像呢?”

“不知道,剛剛就不見了。”

此時,李雲道正坐在凡高明的辦公桌里吹空調,領導辦公室都是單獨安裝的立式空調,跟樓下的蒸籠比起來,這裡彷彿人間仙境。

“雲道,在江州的常住外國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還不包括那些從北上深來的流動人口,如果要同時進行監控的話,可行性非常小,而且一旦實行起來,動靜會非常大,會不會打草驚蛇?咱們能不能稍稍縮小一些範圍?而且這些人如果不是正常從海關處入境的話,我們的排查很可能會出現漏洞。”凡高明也是老刑偵,在一旁幫李雲道出着主意,兩人是青干班時就已經認識,說起話來也沒有太多的顧忌。

李雲道笑着道:“老凡,你不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着股詭異嗎?”

凡高明皺眉眯眼道:“嗯,你這一說,還真有點,這幫老外拿了那麼多武器,除了搞恐怖襲擊,我真想不出他們還能幹點什麼別的事情。你說這件事要不要立刻跟反恐總隊的老王知會一聲?”

李雲道搖頭:“不急,等他們開口。”

凡高明道:“你確定他們會狗咬狗?”

李雲道微微一笑:“如果只有兩條狗,或許真的會惺惺相惜,但你往兩條純種鬥牛犬里扔進去一隻草狗,他們的心態就會發生一些很微妙的變化!”

凡高明不解:“什麼意思?”

李雲道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別急呢,喝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