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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床上的血腥一幕後,胡晴颸一連做了好幾天的惡夢。跟學校請了長病假後,她便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起床後便到別墅一樓的健身房裡跑步一個鐘頭,之後吃着早餐刷刷微博,沒準兒一個上午便那樣過去了。午餐後午睡半小時,起來就坐在閨房的梳妝台旁看着外面黃葉翻飛的秋色發獃,期間也許會翻出一本陳年的舊雜誌或者一本泛黃的世界名著,漫無目的地翻一翻,坐到斜陽西照暮色初升時,才會下樓與家人一起用餐。

這天下午,天色有些昏暗,坐在窗邊的姑娘一隻手拿着手機,另一隻手翻動着一本上世紀某年出版的《大眾電影》,但目光卻停留在窗外滾動的烏雲上。男人已經連續三天沒有消息了,期間她試着給他發過微信,他回復說在東北出差辦些事情,她便也沒有繼續打擾他。自從出了上次的那件事情後,她也開始隱隱意識到男人正在做的應該是很危險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對手是誰,但從小便學會察言觀色的她從男人時常緊蹙的眉間也不難看出那位對手的強大。她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但並不代表她不懂這些事情,從小身在紅門高牆內的孩子終歸是耳濡目染了許多事情的。

窗外,一片黃葉伴着秋風飄入窗檯,恰好落在她面前的雜誌上,黃顏色的底紋上脈絡清晰。這一刻,她突然很想念那個受了傷也要趕來約會的男人。電話並沒能打通,服務商語言提示“無法接通”,她便微微有些擔心。東北地域廣袤,手機信號的確不會處處都有,但心裡還是擔心他此時會不會又身在某處險境里,繼而她又有些自責——畢竟自己是一點都幫不上他的忙的。

又不知道在窗邊坐了多久,想了多少女孩兒的心思,直到天色漸暗,別墅一樓傳來人聲和腳步聲,她才回過神來。

平凡而無聊的一天又過去了。胡晴颸有些害羞地想着,似乎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這般,甘於平凡,喜歡平凡,可是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呢?那天晚上在極私密的空間里,他在她耳邊摩挲着說,他從小就喜歡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見了第一面就喜歡。她知道他不是在撒謊,不過就算他是在撒謊,她也喜歡聽這樣的話。每個女人都喜歡將自己奉為公主的童話!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聽着拖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她便知道是向姨來叫自己吃飯了。向姨是爺爺的遠房親戚,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來,向姨就生活在她的世界裡,如同一個不可缺少的親人,打點和操持着這個家裡的一切雜務。

“颸颸,吃飯了!”向姨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在門外響起。

“哦,來了!”起身的時候,她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待機屏上是她和男人的結婚照,曾幾何時,因為政治聯姻的緣故,她覺得這張照片很可笑,但她自己也已經忘記了,是什麼時候把照片存進了手機,又是什麼時候將這張照片當做

了 屏保。看到照片上笑得露出兩排潔白牙齒的男人,她下意識地笑了出,眼睛眯成一個月芽兒,最後小聲道,“我要去吃飯嘍,你也要乖乖地按時吃飯哦!”

下了樓,走過客廳時卻發現平日里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坐在餐廳里的父母出乎意料地坐在沙發上。

“爸,媽,向姨喊吃飯了!”她喚了一聲,便要往餐廳去。

“颸颸,你過來,你爸爸有事情跟你說。”母親沖她招了招手,只是與她對視的眼神有些躲閃。

“爸,我已經請了長病假了,去外交工作的事情,能不能緩一緩,過了這陣子我們再商量……”她有些無奈地往客廳走着,等在沙發上坐下來,才發現客廳里的氣氛不太對勁,平日里溫文爾雅的父親面色鐵青,知性大方的母親也一反常態地長長嘆了口氣。

“颸颸……你爸爸想跟你說件事……你聽了不要太激動……我們放平心態,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那總也有個解決的法子的。”母親挪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母親的手很涼,望着她的眼神里滿是不忍。

客廳里很快便安靜了下來,靜得只聽得到彼此間的呼吸間。

“爸,你要說什麼,向姨在等呢……”不知為何,她微微有些心慌,內心深處湧出了一股想要立刻離開這裡的衝動。

一直垂目低頭的父親嘆息一聲,終於抬起頭,目光卻是落在母親的臉上:“總是要告訴她的,晚痛不如早痛!”

母親緩緩點頭,眼圈微紅。

胡晴颸這時才發現,父親還沒有換衣服,平時一回來就會放進書房的公文包還在手邊。此時父親打開公文包,抽一封文件,遞了過來:“你自己看吧!”

胡晴颸愣了愣,最終還是接過那只有兩頁a4紙的紅頭文件,頁眉上的公安局的字樣顯得特別刺眼。

不知為何,她突然平靜了下來。平靜地將文件調整好,平靜地一行一行地讀了,又平靜地將文件遞還給父親,而後平靜起身:“吃飯吧!”

這樣的反應似乎出乎了父母的意料,母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父親嘆息一聲道:“我已經跟公安那邊驗證過了,不會有錯,通緝還沒有上媒體,那是顧及了朱家的臉面……”

胡晴颸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親,一字一頓道:“爸,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此刻也姓朱。”

父親猛地一拍大腿,懊惱道:“早知會這樣,就不該聽老爺子的……”

胡晴颸搖頭道:“爸,這跟爺爺沒關係,跟你們都沒關係。我相信瑾瑜,他是我丈夫,這件事情,背後一定有人在栽贓嫁禍!”

父親皺眉道:“颸颸,你怎麼這麼糊塗,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胡晴颸冷笑道:“在政治的面前,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事實,這是爺

爺教我的。”

母親見父女倆要起爭執了,連忙插道:“爺兒倆說得都有理,這件事情究竟是如何的,我看也要等那孩子出現後問個清楚。”

父親怒道:“出現?怎麼可能出現?現在全國都在通緝他,就算出現,也是被押解回來,要問也要去裡面問。你們覺得以朱家那樣的背景,公安敢無緣無故地簽發這份通緝令?你以為這東西不經過朱老頭的首肯,他們敢出來?”

胡晴颸依舊錶現得相當平靜:“爸,是非功過,有時候得歷史來評判。雖然很多事情我沒去過問,但我也知道,瑾瑜正在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他有理由也有能力做到這一步。捨車保帥的事情,朱家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你……”父親被她反駁得啞口無言,最後只好道,“總之,這件事情,你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的,不管是事實,還是冤枉的,我和你媽商量過了,這件事情你都不要去介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維也納讀書嗎,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出去散個心,你二叔現在派駐在維也納,去了也好有個照應。”

胡晴颸看着自己的父親,以前所未有的勇氣不假思索地拒絕道:“我哪兒也不去,我要等他回來。”

“你……”父親氣得站起身,伸手指着她,“你是不是樣樣事情都要跟我唱反調才舒服?這件事由不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胡晴颸沉默不語,但倔強的眼神卻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堅決不會離開京城半步。

母親連忙起身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去維也納讀書也不是今天這一天的想法,之前是想你跟着二叔去維也納使館學習一段日子的,之前跟朱家那邊也是打了招呼的,本來想着你們都還年輕,生孩子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時,不過他們家要是着急,我們可以把瑾瑜也弄過去,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跟你爸爸也是不想你站在風頭浪尖上……颸颸,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說是萬一,那些事情真是那孩子做的,你……你不害怕嗎?”

胡晴颸斬釘截鐵道:“我不信!沒有萬一!”她的的確確是不信的,她不信那個說他爬也要爬來跟自己約會的男人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惡魔,她不信那個將自己擁在懷裡如同哄孩子一般說著溫心話的男人會那樣冷血無情,她更不信那個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會忍心對那些無辜的婦孺下手。

談話不歡而散,一桌子晚餐最後只剩下向姨和胡母兩人各懷心思地吃了些許。

“嫂子,別擔心了,我待會兒給颸颸送上去。”向姨安慰胡母道,“我待會兒也勸勸我哥,跟孩子較個什麼勁啊!”向姨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以為還是父女倆為了工作的事情在較量。

“妹子,你也見過瑾瑜那孩子,你覺得那孩子怎麼樣?”胡母嘆息一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