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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很匆忙,只好讓葉素商暫時留在魔都,幫忙蔡、雷搞定這次春招。

也是林白葯有意磨練她的能力,管理公司是門大學問,多多學習,可以避免日後壯大起來的奶茶店走彎路。

沒有開車,直接坐飛機到越州機場,葉西安排的車子等候在外面,馬不停蹄,連夜趕回東江。

在寧安地產的會議室和楚剛、方中曲等人碰面後,詢問了詳細情況。出問題的不是寧安地產,而是市府那邊被許衛國主導的調研組找到了把柄。

去年年末,寧安地產藉著示範性電子科技產業園建設規劃的機會,開始在東江大量囤地。

有部分劃撥的地皮,涉嫌違反國土資源管理法規定,擅自變更了土地用途,將工業用地和農業用地轉化為商業用地。

還有部分出讓的地皮,涉嫌出讓價格過低,違背省國土廳於1998年12月剛剛核定的蘇淮省基準地價。

並且爛尾樓項目有兩個已完工樓盤,《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即將到期。

因未曾提前三十天向省廳申請延續,故自動作廢,涉及樓盤的所有商品房預售行為全部違規。

林白葯靜靜的聽着,誰也猜不透他的想法,楚剛滿臉的愧疚,低聲道:“林總,是我沒把工作做細緻……”

他這麼一認錯,方中曲等人立刻坐不住了,齊齊站了起來,誠惶誠恐的道:“林總,都是我們的責任……”

眼看會議室里的氣氛凝重的無以復加,林白葯笑了笑,不以為意的招手讓眾人坐下。

房地產行業牽扯的條條框框太多太雜,頭上的婆婆比猴子身上的虱子還多。

從國家法規、地方法規到各部門規章制度,從規範意見、實施辦法到解釋條例,別說從業人員,就是主管部門也未必能把其他部門的所有法規制度吃透。

只要有人鉚足了勁去挖,總能挖出這樣那樣的毛病。

這也是為什麼房地產行業最需要維繫各方關係的原因,沒有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手段去交好方方面面,真是隨便來個婆婆都能拿捏的你求生求死。

“太陽還有黑子呢,哪有盡善盡美?只要願意查,總能查出問題。有問題不可怕,解決就是了。”

林白葯的氣場穩如泰山,讓眾人逐漸的安心,似乎真的沒那麼可怕,無論許衛國如何來勢洶洶,拿着關豆豆準備的保溫杯,正喝着金銀花水的年輕人都會讓他碰的頭破血流。

“市府怎麼給你解釋的?”

林白葯放下保溫杯,看向楚剛,楚剛道:“第一條,關於變更土地用途部分,市府說事先已經徵得土地管理部門和城市規劃部門同意,並且和寧安房地產公司重新簽訂了土地使用合同,應該視為有效。只是工作出現小失誤,這份合同沒有照規定進行公示,省國土廳據此堅稱程序違規,對新合同不予認同……”

這純粹是吹毛求疵,土地招拍掛制度還得過幾年推出,現在搞的都是閉門協議,暗室操作,誰給你公示?

若是用這個標準求全責備,可以說全國沒有合規的房地產公司。

林白葯道:“然後呢?”

“然後調研組又查了公司和市府協議出讓土地的每平米均價,以低於蘇淮省基準地價為由,裁定協議無效,勒令公司必須停業整頓,補交相應的地款和稅費,並額外處以總造價10%的罰款。”

楚剛眼中冒出怒火,道:“市府當場就懟了回去,說合同簽訂在10月份,所謂的新基準地價,核定於12月份。按照新規不追溯過往的慣例,不能說協議無效……結果調研組方面大放厥詞,說什麼合同雖然10月份簽訂,可樓盤並沒有開始售賣,現在想要賣就得照新基準來。還說什麼國土部門沒新規不追溯過往的慣例,所有企業一視同仁,寧安地產也不例外……”

上一個還算吹毛求疵,這一個就是耍無賴了,但耍無賴還讓你無法反抗,因為這種事全看主管部門的意見。

人家要求全部照新基準來,那就得照新基準來,關鍵是僅僅補交地款稅費和罰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勒令停業整頓”這六個字。

一旦停業,想重新開張,屁股想也知道千難萬難。

錯過了這波政策紅利的銷售黃金期,幾十萬平米的現房壓在手裡,對那些貸款負擔重的房企,幾乎是滅頂之災。

雖然林白葯並沒有太大的資金壓力,積壓一段時間也還能撐得住。可許衛國不知道林白葯的底氣,他出手就打七寸,完全是要置寧安地產於死地。

其心可誅!

林白葯道:“這些嘛,還有爭執的餘地,大不了打嘴官司,可那兩個樓盤的《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是怎麼回事?”

蓋樓買樓,五證齊全,這是基本操作,如果《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出了問題,那就不是打嘴官司可以解決的了。

楚剛看了眼邢元維,邢元維忙站起來,林白葯笑道:“老邢,坐,我說過,天塌不下來,別急。”

邢元維是木訥的人,口齒沒那麼伶俐,組織了一會語言,才開口說道:“《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有效期限一般為一年,到期需要提前三十天提出申請,但這兩個樓盤屬於特殊情況……”

他頓了頓,道:“因為這兩個樓盤爛尾前屬於糧食局和機械廠,它們的土地使用權是採用國有劃撥方式取得,而根據相關法規,以劃撥方式供地的建設項目,在有效期內取得《國有土地使用證》的,有效期與《國有土地使用證》相同。”

林白葯揚了揚眉,道:“也就是說,其實這兩個樓盤的《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的有效期並不是一年,而是七十年?”

“對!”

邢元維道:“正是出於這個考量,我們和城建投都沒有察覺有什麼問題,所以也沒有提前三十天申請延續。誰料調研組以這個為由問責,誰能服氣?狗都不服!”

老實人被逼的罵髒話,可見許衛國搞的多麼天怒人怨。

林白葯道:“既然有法規支持,那調研組是怎麼解釋的?”

“調研組認為,劃撥用地,針對的是原土地使用者,即糧食局和機械廠。現在土地使用權發生了轉讓,受讓者寧安地產是私企,不在政府機關用地範疇,所以應該按規定繳納土地出讓金。如《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等證件,也應該按土地出讓形式,只有一年期限。”

土地使用權有兩種獲取方式,一種劃撥,一種出讓。

劃撥用地,規定有四類:

一是國家機關和軍用地,二是城市基礎設施和公益事業用地,三是國家重點扶持能源、交通、水利等用地,四是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用地。

像示範性電子科技產業園區的用地,就是國家重點扶持項目,所以屬於劃撥用地,只需要對原有土地上的安置和其他一些費用進行繳納,就可以免費無償使用。

寧安地產也借這股東風,搞了一些劃撥土地。

屬於第四種:當地政府規定的其他用地。

所以調研組沒有糾纏於此,而是在第一條里,只抓住變更土地用途這個理由發起攻擊。

卻把劃撥土地和出讓土地之間的區別,放到了針對這兩個樓盤的攻擊里。

乍一聽,有理有據。

糧食局和機械廠屬於國家機關,有資格劃撥土地,你寧安地產屬於私企,接手的爛尾樓,只能按出讓土地來釐清責任義務。

那麼,《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過期不續,是不是違規?

從這個角度看,當然是!

林白葯又喝了口金銀花水,轉頭看向羅珂。

羅珂清了清嗓子,道:“林總,我託大學的經濟法老師諮詢了國內某位知名的土地法教授。他認為,我國的物權體系包括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等,而土地使用權屬於典型的用益物權。劃撥土地,作為取得土地使用權的一種合法方式,劃撥土地使用權也屬於用益物權。因此,從劃撥土地使用權的權利性質來看,劃撥土地使用權理應能夠繼承。”

“繼承?”

林白葯終於聽到一個好消息,道:“意思是糧食局和機械廠作為國家機關擁有的權利,寧安地產作為私企也可以繼承擁有?”

“是這個道理!”

羅珂道:“土地法向來有‘房隨地走、地隨房走’的說法,房屋所有權發生繼承後,由於房地不可分離,土地使用權也當然隨之繼承。爛尾樓也是樓,寧安地產繼承了爛尾樓的 房屋所有權,土地使用權也隨之繼承,土地使用權的劃撥方式和附加權利同樣應該繼承。”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形勢也不會緊迫到寧安地產快要關門的地步,林白葯敏銳的捕捉到其中的關鍵,道:“這是教授的個人見解,還是有專門的法律法規條款作為依據?”

羅珂苦笑道:“教授說房地產界極少遇到這樣的矛盾衝突,所以他只能憑藉知識儲備,結合多個法律體系進行辯證,國家並沒有頒布專門的法律法規去判定這個問題的對錯……”

教授的說法很委婉,房地產界極少遇到,意思是能從事房地產的人脈關係都很硬很硬。

既然能拿到劃撥土地的樓盤,就不可能出現《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是一年期還是七十年期這樣的詭異事件。

偏偏林白葯倒霉,遇到了許衛國這個頭鐵的……

林白葯思索片刻,道:“那你有沒有問問他,若是省國土廳堅持不承認寧安地產繼承所有權利,我們該怎麼辦?”

“教授說,可以行政訴訟。但行政訴訟期間,寧安地產的業務會受到很大影響。得不償失,盡量還是協商解決……”

林白葯搖了搖頭,和許衛國的仇恨無法化解,雙方已經是你死我活的態勢,不可能協商。

羅珂看了看他的臉色,又道:“針對第一條,教授建議,土地用途變更合同可以重新公示,浪費點時間,問題不大。針對第二條,基準地價屬於市規和省規起衝突,這需要交給省人 大裁決,耗時耗力,也未必能贏。針對第三條,只有行政訴訟,雖然能贏,可還是耗時耗力……”

林白葯冷靜的道:“就是說通過正常途徑解決的話,我們完全落在下風,耗時耗力,成敗五五之間?”

楚剛等人沉默,羅珂點點頭,道:“五五也是高估,三成勝算。”

林白葯閉上了眼睛,轉瞬睜開,黑色眸子散發著冷峭的凌厲,道:“既然正常途徑不行,那就掀桌子吧,這盤棋,我找別人來跟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