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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書言玉急走了幾步,卻又放慢了腳步。

雖然光線不亮,可是這個距離,已經能看的清楚了。

坐在外側的,是個穿着寒酸的中年婦女,其實不過四十齣頭的年紀,可卻因為生活的艱辛而顯得比真實年齡要蒼老許多,交握着放在身前的手,粗糙乾枯。眼睛緊盯着急救室的大門,生怕是錯過一點動靜,雖然眼角已經不可避免的有了皺紋,可是從眉眼中,卻依稀可以看出,曾經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

子書言玉的心裡有些酸痛,這女人臉上有多少皺紋,手上有多少裂痕,她比誰都要清楚。

那正是她的母親,在她出生的那年,父親有了外遇,更可笑的是,那個女人也有了孩子,而且比她遲不了幾個月便出生了,是個男孩。

說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是無辜的,男孩才能繼承香火,那個女人遠比母親要有手段,一哭二鬧三上吊,抱着孩子站在樓頂上相逼,終於讓父親和母親離了婚。

而自己的母親,一個文化程度不高的農村婦女,孤身拉扯大一個孩子,還供着孩子上了大學,這其中的艱辛,沒有人能夠想象。

“子書小姐??”許是見子書言玉的表情有些悲涼,林福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急救室里的,是您的朋友嗎?”

子書言玉還沒回話,聽見有人說話,徐母和身旁的那個人先看了過來。

子書言玉回過神來,抹了抹有些熱的眼角,正要說話,卻是臉色一變。

和母親坐在一排的人,竟然是許殊。怎麼會是許殊。他穿着的,還是昨晚上的那身西裝,眼睛紅紅的,似乎一夜未睡的樣子。

許殊也是很意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見子書言玉,面上表情青青白白的變了一變,張了張嘴,看了看徐母,沒有說話。

子書言玉心裡有些泛嘀咕,卻對着徐母迎上來詫異的眼神,先沒有時間去管他。

克制着自己想衝上去抱住母親的衝動,子書言玉迎了上去,勉強着逼自己露出點笑容來:“你好??”

子書言玉聽着自己的聲音無比的陌生:“你是欣然的母親吧。”

“我是。”徐蘭鳳有些疑惑:“你是??”

“我叫子書言玉,我是欣然的朋友。”子書言玉道:“昨晚上欣然跟我說了她回家事情,說是到家了就給我電話的,可是我一直沒能跟她聯繫上。今早上又聽說了??昨晚上中林路出車禍的事情,我就找過來了??欣然她,她怎麼樣了?”

“原來是欣然的朋友。”徐蘭鳳面上現出感激的神色來:“謝謝你還記掛着欣然。我早上趕過來的時候,欣然就在手術室里,現在還沒出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別擔心。”子書言玉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欣然身體一向都好,不會有事的。”

徐蘭鳳點了點頭,沒有心情和子書言玉多說,又再轉頭看向手術室。

“聽醫生說??欣然傷的很重,雖然還在搶救,怕是希望不大了??”徐蘭鳳低下頭,看不出表情,可是說話聲中,卻有些哽咽的感覺。

子書言玉不知道該說什麼,上前去握了徐蘭鳳冰涼的手,一手攬過她的肩:“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面對自己最親的人,說著心裡清楚明白的謊話。這謊話一定是善意的,可是這謊話卻是那麼脆弱,輕輕的一戳,就會破裂。甚至與不用去碰,只要等上一等,自然的,一切夢幻就會破碎。

子書言玉抬頭看向手術室上亮着的紅燈,此時心裡,既希望這燈永遠也不會滅,又希望它能快些滅了。

等待本身就是一種煎熬,如果還有希望,那也就罷了。可是在子書言玉來說,這種沒有希望的等待,一分一秒都覺得難以忍受。

目光轉向手術室的大門,子書言玉便看到了站在徐蘭鳳那側,她幾乎都要忘了的許殊。

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個人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雖然不太想理會,卻還是道:“你怎麼在這裡?”

徐蘭鳳此時全部心神都在手術室里的女兒身上,竟是沒有聽出這話里,子書言玉竟然是認識許殊的意思,聽子書言玉的語氣不太好,忙道:“這是欣然的男朋友小許,昨晚上得了消息就趕了過來,一直忙前忙後的,一個晚上都沒睡。”

許殊風流慣了,女朋友比衣服還多些,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鞋,也不是沒有出過碰車的時候,可是卻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尷尬。

“言玉??”許殊一慣能說會道,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子書言玉冷冷道:“阿姨,你弄錯了,欣然已經和他分手了。

徐蘭鳳有些意外,啊了一聲:“不會吧,小許說??”

“真的已經分手了。”子書言玉道:“欣然從上海回去,就是因為和許殊分手。他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被欣然發現了。”

聽的出子書言玉對許殊說話的口氣,帶着極度的厭惡,徐蘭鳳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許殊,怎麼都覺得這個長得俊俏的小夥子,看起來對自己的女兒,真的很關心的樣子。

可惜這個時候,雖然子書言玉不知道許殊是為什麼來的,可是卻再也不會輕信他。

許殊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那麼為難過,他不知道為什麼子書言玉會出現在這裡,可是昨晚上才在婚禮上向子書言玉示好表白,現在又說自己是徐欣然的男朋友,而且似乎,子書言玉和徐欣然之間,還很熟悉。

林福看了這一幕,轉過身去對跟在身邊的小護士低低說了幾句什麼,小護士聽了,點了點頭,急匆匆的去了。

如果這個時候,出現的是別的女人,那麼許殊肯定會很強硬的表示自己的立場。可是對子書言玉,他卻不願意鬧僵了完全斷了關係。即使昨天她很堅定的拒絕了自己,可想着過去的來往中,子書言玉本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這樣對他,或許是受了什麼人的唆使逼迫也說不定,或許還有希望挽回。

還好許殊沒有太多時間尷尬,正在腦中拚命的轉着想着怎麼辦的時候,咚的一聲,手術室的燈滅了。

徐蘭鳳幾乎是立刻就沖了上去,這個時候,她哪裡還有心情管許殊和子書言玉之間有什麼矛盾。

從手術室里走出來幾個面帶倦色的醫生,這手術幾乎做了有十個小時,醫護人員都累的不輕。

徐蘭鳳就像每一個等在手術室門口的家屬一樣,幾乎是虔誠的一把抓住了醫生的手臂,用顫抖的聲音道:“我女兒??我女兒怎麼樣了?她??”

子書言玉和許殊,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大眼瞪小眼了,都忙沖了上去。

醫生摘下口罩,第一句話便道:“搶救及時,病人沒有生命危險。”聽了這話,徐蘭鳳先是長長的出了口氣,身上只覺得一下子就軟了,腿抖的厲害,有些站不穩。子書言玉忙扶着徐蘭鳳,聽那醫生接着道:“不過傷得很嚴重,能揀回一條命就已經是萬幸了,至於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