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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一說,不止是太夫人等人驚住,連剛剛才踏進院子,就聽見裡頭鬧得不可開交的大老爺等男士們都一個個木若呆雞,張嘴結舌說不出話來,只能看到跪在院子正中的那個嬌小的身影,用平淡的語氣,卻是極堅決而又冷靜到近乎冷漠的態度說出這番令人不敢置信的話來。

元鳳卿目光微微眯了眯,視線就已經在院子里眾人身上掃了一個圈,自然沒漏下已經搖搖欲墜,卻是護在蘇麗言身前的蘇玉,見她臉上的傷口時,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下,隨即又恢復了一貫冷淡的樣子。

倒是大老爺,在初時的驚駭過後,接着就是一陣勃然大怒,氣得急欲跳腳,暴跳如雷,連忙蹬蹬蹬的大步往院子中走了過來,一雙眼睛瞪大着,滿臉憤怒之色,拋下了身後的二老爺父子和自己的幾個兒子,走到院子中央,看到癱軟在幾個下人懷裡的母親,當下就更是氣得恨不能給蘇麗言一個耳光,怒喝道:

“賤人,敢惹太夫人生氣,活得不耐煩了你?”目光中露出陰鷙之意,好似欲擇人而噬的野獸一般,目光微微泛紅,原本略微黃瘦的臉皮泛着青紫,額頭青筋暴跳,顯然是已經氣得急了,好似快失去理智一般。

原本被蘇麗言唬了一跳,想到自己早上的所作所為的太夫人正自覺得心虛難辦時,突然見到兒子進來,並一副為自己出頭的模樣,當下心裡大喜,只覺得心裡底氣又更足了些,指着地上的蘇麗言,就開始捂着胸口抹起了眼淚珠子:

“如今老身一大把年紀,活得越久越討人嫌,還不如早早同了老太爺一道離去,如今也落得個清閑。”說完,忍不住咳了兩聲,配上她老態龍鐘的樣子,倒是頗有人心裡憐惜。

“賤人!敢惹太夫人生氣,娶你回來是要你侍候公婆服侍老祖宗,不是要你當老太太的,這般無用,還敢忤逆,不如打死了你,想必親家老爺也不敢說些什麼!”大老爺元正林一聽這話,就如同洪水找到了出閘口般,狠狠就往蘇麗言沖了過去,要提了她衣裳將她擰起來打一番的模樣,原本擋在蘇麗言身前的蘇玉,被大老爺一腳狠狠踹到了胸窩口子上,當下連吭也沒吭一聲,就昏死了過去。

元鳳卿眉頭微微一皺,正想要出手時,卻見到蘇麗言含着笑意,彷彿鎮定又彷彿毫不在意的神情,心裡微微一動。雖然才兩天的相處,不過他看人從未失准,這蘇氏不像她表面那般恭敬而溫順,性子應該也是個有主意果決的,絕不會坐以待斃,從某一方面來說,他們二人倒真是同一類人。這麼一想,原本微微動的手掌,又握成了拳頭,縮回了衣袖裡,靜觀其變,看蘇麗言要怎麼解決這事兒。

被公公打,可是個沒面子的事情,想來她這麼聰明的人,不會白受一頓皮肉之苦,而且還名聲不好聽。可她要是躲了,這下子要給她安的罪名可不少,而自己的父親是何許人也,他是清清楚楚的,當大官的,手裡不見得沒有陰私,心腸是冷硬的,如今被貶了官職之後,心裡鬱郁,脾氣更是日漸火爆,除了太夫人,平日極少能聽進旁人的話,如今太夫人暗裡挑撥,這大老爺就如同一匹兇狠的獅子得到了號令般,哪裡能不真出手?

兩難之間的決擇,也不知道她是要如何躲避才好?元鳳卿眼裡閃過一絲嗜血興奮之意,極快的又隱了下去,回復平常冷淡如冰的模樣,像剛剛的波動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你要是敢碰到我一下,我立馬一頭碰死在這院子裡頭,以表清白名聲!”蘇麗言神色冷靜,目光里的寒霜一下子就將暴怒中的老太爺給迎頭潑了盆冷水,大老爺元正林一下子蒙住了,她說什麼?她在說什麼?自己是一個長輩,要想教訓她而已,怎麼她的意思,卻是自己要對她行什麼不軌之事般?

這個不要臉面的下賤婦人,沒得把自己名聲給污了,大老爺又氣又羞,麵皮兒已經泛了紫色,眼見着鬍子都氣得快立了起來,那高舉起的手,卻是不敢落到她身上去,只氣得身子微微顫抖,眼前都有些昏暗了起來,喘了幾口氣,接着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指着蘇麗言,手指微微抖動,卻是氣得一個字也發不出聲來。

繼老夫人之後,大老爺也跟着出師不利被氣了個半死,元鳳卿眼皮微垂,讓人瞧不清他臉上的真實表情,唯有王氏等人看着蘇麗言表情就像是見鬼了一般,他們還沒看見過有人敢與自己的公公這麼說話的,原本二夫人王氏還在等着要看蘇麗言的笑話,誰知這姑娘卻是膽大包天,敢污衊自個兒公公對她意圖不軌?她也不怕污了自己名聲,到時被沉了河塘!

太夫人初時聽見蘇麗言這麼說,也是氣得身子不顫抖,可是隨即她卻是反應了過來,如果今日大老爺真的打下了手去,不管是不是蘇氏的錯,或者說大老爺為什麼要打她,不過最後傳了出去,總歸是大老爺名聲不好聽,縱算這蘇氏不得活命,可大老爺這輩子老了晚節也不保,一家人出去都要受人戳脊梁骨的,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要賠上自己兒子的一條命,太夫人可捨不得!

這麼一想,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輩子,一截身子都是埋黃土的人,就算心裡怒火紛騰,可一下子,太夫人卻也是壓了下來,面色冷淡道:

“麗言胡說什麼!”縱然是大老爺今日想在蘇麗言身上出氣,不過公公打兒媳本來就沒這個理兒,要是婆婆教訓自個兒的兒媳婦,那還說得過去,如果是公公要動家法,也可以請了藤條,自己動手或者是讓下人動手,這也說得清,但今日大老爺許是氣過頭了,赤手空拳就要上了,如果蘇麗言死咬住這一點,估計大老爺就算是有那閻王爺轉世明察秋毫的官兒,估計也不敢真判他清白。

“還不將三少夫人扶住,她今兒身子不好,許是頭腦發昏說了胡話,你們這些只知道偷懶作耍的婢子,小心我收拾你們!”太夫人一旦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表情立馬威嚴的指使着院子里的幾個婆子丫頭,原想給蘇麗言扣上一個得了病的名頭,將她給堵了嘴押下去,往後再給她禁足,這樣事情也算是平息了。

她心裡打着好算盤,蘇麗言卻不會如了她意,冷笑了兩聲,這元家欺人太甚,如今要想平息事端,竟然說她有病?太夫人怕是看她出身不高,好欺負的是吧?想要給她扣帽子,也不怕帽子大小不合適!

蘇麗言微微冷笑了兩聲,露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淚:

“麗言有病?有病太夫人您們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家,怎麼會非要上門求娶了麗言這樣一個有病的女子?還等不到我及笄的年紀,如今麗言剛過門兩天,就想了各種方兒想折騰死我,也不知當初就打着什麼目的!”蘇麗言心裡是真的想橫了,原本她是想要忍氣吞聲,在這元家得過且過一輩子的,誰知太夫人咄咄逼人,大老爺又渾不講理,今日她要真被這大老爺打了,這輩子估計活着心裡有陰影還受人瞧不起!

她有把握,元家不敢這麼做,並不敢真讓元鳳卿將她休了,就算這些人恨不能她死了才好,好像這樣才能洗涮元鳳卿身上的污點,可真正她提出與元鳳卿自請離去,元家卻丟不起這個人!更何況,她一旦被元鳳卿休棄,縱然她結果不好,可元鳳卿又好到哪兒去?一個新婚妻子剛過門兒不到兩天就容不下新婦的家人,往後有誰敢嫁到元家來?

再加上元家人又好臉面,標準的打腫了臉也要充胖子的那一類型,太夫人別看她如今指使得她順溜,蘇麗言心裡清楚,如果自己狠了心要提和離,甭管她有多不喜歡自己,她卻真不敢答應。就算是她答應了,自己真與元家和離,那如果是這樣,她倒還不如真被這元家休棄,就算自己下輩子得遁入空門,或者被軟禁一生,也比在元家受這樣那樣的氣,每日被人刁難死來得要好!雖然生活清苦了些,可好過心靜平和,比元家這樣的情況來得要好得多,在元家一樣過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還得被人刁難欺負,每日早起侍候公婆,倒不如大家一拍兩散,自個兒拿回嫁妝,元家人自個兒再喝西北風去吧,誰也占不到誰便宜。

蘇麗言清楚的,太夫人等人自然也清楚,大老爺臉色一變再變,他從小出生時,元家在父親的帶領下已經是漸漸發達起來了,沒吃過什麼苦,標準的官二代,又是嫡長子,繼承了父親的希望與一切,又在母親溺愛眾人遷就下長大,娶的妻子納的小妾,無一不是溫順聽話知禮節的,都是大家閨秀出生,卻沒想到如今這蘇麗言竟然鬧了這麼一齣兒?

哪個女子不是視名節如性命,她倒好,還敢提離婚?如果真離婚了,縱然元家倒霉不已背上名聲,可她一個被休的女人,除了死或者回娘家呆上一輩子,又沒第二名出路,成日被戳脊梁骨,父母在時尚好,如果父母一死,兄嫂當家,難不成還有她的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