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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周勃等人攔在御駕之前苦苦相勸,“陛下心念代地戰局乃萬民之福,臣等深負聖恩,必誓死與匈奴決一死戰。但匈奴來勢着實太大,戰情一日瞬變,若陛下上了前地,遭了意外險情,臣等便是一死也無法謝罪。”雙手撫在地上,將頭深深的叩下去,大聲道,

“為天下萬民計,敢請陛下留在東都。”

劉盈心中沉吟。他的本意自然是希望能夠親赴前線與匈奴作戰,此次決意御駕親征,是為了向天下展示大漢與匈奴大戰的決心。但他亦心中清楚,若自己不顧阻攔一意孤行深入前線,大漢軍隊便不能一心作戰,反而要將多半心力放在自己身上,對於大漢戰局反起了不利影響。他為君多年,也漸漸練達的心性果斷,思慮片刻,便做了最終決定,從御駕下來親自攙起一眾老臣,“眾位愛卿請起。”

“先帝素來勉勵於朕,新秀之才雖要時時提拔,但眾位老臣才是大漢國之基石,若遇大事,需要信賴眾位之力。如今大漢與匈奴此戰傾全國之力,你我君臣同心,卿等為大漢一力在前線一力作戰,朕便親自坐鎮東都,為卿等督促糧草後勤。預祝各位愛卿大勝匈奴凱旋歸來。”

一眾老臣為君王所激勵,面上俱都漲起激動的紅色,大聲應承,“臣敢不盡死!”聲震雲霄。

雁們都尉張偕從并州趕到東都,帶着北地一身的風沙。

劉盈正在洛陽行宮之中觀覽代地送過來的軍情,忽聞得小黃門在殿外稟報,“雁門都尉張偕求見。”微微一怔,隨即大喜,揚聲道,“宣。”

一身戎裝的青年武將從殿外進來,向著御座上的帝王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發出“啪”的聲響。“臣張偕見過陛下。”聲音輕揚。

“辟疆,還不趕緊起來。”劉盈忙從坐上起身,親自攙扶這位久別的發小,“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張偕順着皇帝攙扶的勢起身,朝着皇帝一笑,“剛剛進的洛陽城。飛雁騎已經趕到函谷關外,還請陛下下旨,即刻前往戰場作戰。”

自八年前大漢實行募軍制以來。劉盈便命人成立了一支募軍,交由張偕訓練,便是飛雁騎。這支飛雁騎中的每一位成員俱是精選而出,出自關中之郡。年紀年輕,且身手俊秀,如今訓練已經有了火候,適逢漢匈大戰爆發,自然是要試試劍鋒的。

“這……”劉盈微微遲疑。

說起來,張偕是他的心腹愛將,君臣二人年少相交,對於對付匈奴,自有一番心中意氣。值此漢匈大戰之際。劉盈自然希望將這一支勁旅送到前線上去。但張偕妻子不久前剛剛病逝,只留下一個幼子於期,此時正在妻子孝期之中,讓他在此時上戰場,似乎有一些……。

張偕抬頭瞅見皇帝面上的神情,知道劉盈心意,面上微微一黯。主動毅然開口,“匈奴常年犯我大漢,狼子野心,大漢路人皆知,其罪當誅。便是留留……留留若泉下有知,知道我今日請戰,亦定會支持我出戰。”

劉盈便不再猶豫,斷然道。

“既如此,朕便命你為車騎將軍,率領飛雁騎前往代地,在大將軍周勃帳下聽候調遣。”

張偕面露釋然,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流利的春風吹徹東都洛陽。洛陽街頭巷尾的春花次第盛開,在洛陽以西,帝都長安之中,綠柳成蔭,一輪紅日掛在未央宮大殿檐之上,恢宏莊嚴。

青衣宮人在前面領路,呂行之牽着父親呂祿的手走在未央宮的廊道上,抬頭看着呂祿“阿翁,行之今天不能跟着阿翁回去了么?”

呂祿停下腳步,蹲下身子,平視幼子囑咐,“是啊。行之,阿翁在家裡不是交待你了么?從今天起,你要留在宮中。皇后殿下雍容威嚴,皇太子更是尊貴無匹,行之今後留在宮中,要好好陪伴太子殿下。你毎隔半個月可以回一次家,平日里,阿翁會常進宮看你。你自己也要爭氣呀!”

行之似懂非懂,乖巧的點頭,“阿翁,行之知道了!”

陽光灑在漣漪的池水上,泛點的金光。池水邊的楊柳在初夏的南風中招展着枝葉,彎下柔軟的腰肢,將葉稍垂入水中。滄池風景秀麗,繁陽長公主和皇太子的嬉笑聲遠遠傳來,童音清脆,像是一串悠揚風鈴,張皇后坐在漸台之上,微笑望着自己的一雙兒女,風吹過她墨綠紅花襦裙的裙裾,恍若神仙中人。

呂祿恭敬的拜下去,“臣呂祿拜見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繁陽長公主,。”

他的身邊,行之也學着呂祿的模樣,參拜道,“行之見過皇后殿下,太子殿下。”

繁陽長公主劉芷“覷見”人過來,忙將和弟弟的打鬧收斂起來,正襟危坐,倒也有幾分淑女形狀,打量着搖搖晃晃的呂行之,鳳目之中閃過一絲好奇色彩。

“這就是你家的十一郎么?”張嫣開口詢問。

呂祿行禮道,“正是。”

張嫣便朝着呂行之招了招手,“過來給我看看。”

呂行之抬頭看了呂祿一眼,見呂祿低下頭,目不斜視,猶豫了片刻,行到張嫣面前。

張嫣垂目打量呂行之,見呂行之不過三四歲年紀,臉上一雙呂氏遺傳的鳳眸,粉雕玉琢,笑盈盈贊道,“真是個好人物。”

轉身吩咐辛夷,“將我的那串羊脂玉牌拿來。”

辛夷屈膝應了,不一會兒,取來一串羊脂玉牌,上面用上好的漢八刀手法雕刻了祥雲靈芝,紋路流暢古樸,玉質潤滑欲滴,堪稱佳品。

張嫣將玉牌交給呂行之,“收下吧。”

呂行之收下玉牌,恭恭敬敬道,“行之謝過皇后殿下賞賜。”

“傅姆,”張嫣轉過身來,吩咐楚傅姆,“收拾一間屋子給呂家的小郎君。”

楚傅姆屈了屈膝,恭敬應諾。

“吩咐好了宮中諸人。要好好照顧呂小郎君,可不準給怠慢了!”

未央宮日夜流轉,男主人暫時從這座宮殿遠行,留下了宮殿的女主人和他們的孩子。檐廊千宇,永巷深深,曾經帝國的心臟此刻靜謐平和,但無論如何,卻總是蘊育着明亮的希望和真摯思念。

御苑之中楊柳垂下來。用明亮的嫩綠色將天地都染的分外清秀。臨着朝陽的那一株柳枝之下,劉頤睜大着眼睛,問身邊的呂行之道,

“……行之表哥。我如今在跟着母后讀書,母后現在在教我《詩經》。你如今學到哪裡呢?”

呂行之努力挺高了胸膛,讓自己看起來更切實可靠,“《詩》是一本好書,裡面有着深刻道理,多讀讀再好不過了。行之如今跟先生學《論語》,阿翁每隔幾日還帶着我去馬場練騎術。”

“哇,行之表哥會騎術了么?真厲害。我阿翁說過兩年也會請騎射師傅開始教導我。”

呂行之的臉紅了紅,“不。我年紀也小呢,手腳不夠力氣,制不住駿馬,不過是被阿翁帶着在馬背上兜兜風而已。我阿翁是個大將軍,行之也要學阿翁,做個大漢朝的將軍,以後上戰場驅逐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