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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邁的高帝突然刻骨的思念起早已拋在腦後的故土思念豐沛綿延春日的風那是他的故土他的生長之地他的血脈緣起的地方。

漢十二年春高帝從長安出欲再回故土豐沛。

“懿兒”神仙殿里他問戚懿“可願與朕共同回家?”

戚懿背過身對着殿門玻璃珠子穿成的帘子落下一片衍玉之聲。她在簾後着脾氣“要走就走沒有良知的男人早就忘了我們母子還做什麼假惺惺?”

劉邦悄然苦笑。

這些年他寵愛戚懿將之寵出這份嬌慣脾氣嬌慣便嬌慣些他甘之如飴。可是戚懿若有一天朕不在了這偌大漢宮之中還有誰能護着呢?

這麼一想他便憐惜戚懿也不對她生氣只是淡淡吩咐“朕不在的日子斂着些脾氣太子性慈不會為難於若有受了欺負的地方便去求他。”

頓了頓忽又傷感“別總與皇后犟着她也是不幸人但凡能示個弱折個腰也能少討些甜頭。”

“哼”戚懿只當他在笑話銀鈴似的笑了一會兒怒道“那老婦也能壓的到我?若頑固己見儘管去她那兒我戚懿若掉半顆眼淚就不姓戚。”

高帝不再話再望了纖美的背影一眼轉身大踏步出殿不再回頭。

“夫人。”佩蘭怯怯的道“陛下車駕曾經出了西闕了。”

“他真地走了?”戚懿跳下榻三步兩步趕到殿門處握着簾上珠子。面上已儘是淚痕“我只是想要他哄我個幾句不是真的不打算理他的。”

佩蘭沉默寡言瞧着蹲在地上的寵姬眸中卻顯露憐惜之色。

“佩蘭”戚懿抓着侍女的裙裾哭到嗚咽神情卻迷茫地像個孩子。“陛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怎樣會呢?”佩蘭溫言勸慰“陛下素日最愛夫人的。”

“是了是了”戚懿破涕為笑嬌美有若春花“等他回來了我服個軟兒一切就又回到從前了。”

高帝車駕從宣平門出經灞橋。走馳道車行甚緩離開沛縣的時分曾經是將近春日的時分了。

沛侯劉濞率着故人父老同鄉出城三十里迎着高帝車駕扶着從叔笑着躬身請安道。“皇叔一向身體可大安?”

劉邦逡巡着故土熟習的一草一木面色出現淡淡的紅光肉體頭極高“好的很。”他豪邁笑笑拍着劉濞地肩頭“待會兒和喝酒准能贏的過。”

“侄兒不甚惶恐。”劉濞喜道“已在沛宮為皇叔預備好安置酒宴。願得皇叔過往觀。”

父老同鄉在宮前悉數跪拜神情恭敬。沛宮之中青銅酒爵反映着故土的山水天青劉邦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瞧着跪拜人眾中或熟習或生疏的面龐大笑道。“昔日方知項籍昔日所言。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忽有童聲清越。唱出頌聖之歌:“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昔有沛公起於豐沛。仁德守備體恤萬民。一朝為帝天下伏。漢之廣矣漢之安矣高哉偉哉功昭日月。”一百二十髫齡童子從宮門兩側走入俱素服青裳頭梳童髻兩鬢留梢容顏清澹秀美攏袖加額動作齊整觀之可親心愛。

劉濞笑道“侄兒挑了這些故地孩子教了一些歌待皇叔前來親身唱於皇叔御前給皇叔逗個樂子。也是侄兒一片孝敬之意。”

“好好好。”高帝大樂笑道“濞兒有心了。”

高帝於沛宮遍請昔日知交所識之人流水普通擺着宴席大飲三日酒喝到了酣處親身起身於殿前擊築自為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外兮歸故土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歌聲激越吐盡胸中之思。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外兮歸故土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劉濞將詩在口中大聲吟了一遍起身贊道“皇叔好氣魄好胸襟。”

揮手命百二十童子“還不為陛下歌來。”

那一百二十名男童相互對視於是起聲細細歌唱“大風起兮雲飛揚。”

歌聲漸漸純熟合拍聲響亦漸漸大了起來“威加海外兮歸故土。”

到最後聲如清鐘響遏雲霄“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守四方。”劉邦喃喃的吟着於殿中起舞大方悲昂。蒼天可看見?大地可看見?青山可看見?流水可看見?

這是朕的天下。朕為之徵戰十年覆蹈終身的天下。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有數的英雄倒下去了他們敗了亡了朕踏着他們的屍骨走出來草建了煌煌大漢。有數地猛士拋頭顱灑熱血只為了守護他們心中的故土朕的漢家天下。

劉邦招諸親近王侯大臣斬白馬以為盟共誓曰“漢以劉氏為王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

朕老啦拿不動弓了騎不動馬了打不動仗了站在天下最高的地方茫茫然四顧兮突然想回到最後地最后豐沛鄉間青山接綠水的地方。朕在這裡了第一句話走過第一步路交過第一個冤家愛過第一個女人得到第一個兒女----

朕之後有了有數個可是朕的第一個都在這裡。

兩滴濁淚沿着曾經不再年輕的面龐流下。“遊子悲故土。”他悵然慨道“朕---吾雖定都於關中之地千秋萬歲之後吾魂魄猶樂思沛。”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原鄉阿父老去之後極為思念原鄉。朕曾笑話他有福氣也不會享。可是到朕老了。才現對原鄉地思念和阿父一樣迫切。

“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

世世無有所與。

這就是朕給故土的恩典沛縣的父老同鄉。願世世安居樂業不為租役所苦。

諸鄉老大喜俱跪於君前長拜不起“吾等謝過陛下厚愛恩典。”

於是高帝拜沛侯劉濞為吳王。復在沛宮逗留十餘日日日和故老舊交相與樂飲起昔日少時舊事大笑不止。十餘日後高帝盡興欲返長安鄉老父兄不舍。固於宮門之前跪請高帝留沛高帝在車輿之上揮手笑道“該回去了。再不回去朕的兒子該敗完家了。”

皇帝車駕出了沛縣。遠遠地到了城郭衛尉趙乘騎着玄色駿馬走在最前張手搭望突然呆若木雞。

車馬一齊勒住韁繩帶出地動靜車廂之中高帝攏手問道。“怎樣不走了?”

“陛下”趙乘驅馬到他的車下恭敬道”

高帝探出車向前方望去一工夫怔怔的不出一句話。

那是那是有數沛縣的父老同鄉。

這些父老同鄉他們穿着布衣他們扎着頭巾他們捧着酒食。他們揚着笑臉。千百之人齊齊跪在春日大道上揚起的風塵里請命。

“請陛下再多留幾日吧。”

“待地里插了秧子。我們請您喝麥酒。”

“再過幾日沛水河就要凍結了。用家鄉地水洗洗面走遠了才能記得家鄉地甜。”

父老們的聲響雜七雜八高低參差沒有章法但惟其如此才顯得真誠可親。

劉邦動容。

於是命人在邑城高山搭木為篷置織毯雕案懸錦絲畫屏復留止歇張飲三日。

中夜之時高帝披衣行於故土星空之下身邊暗夜青草略有料峭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