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縣侯府

院書房推開的支摘窗下張嫣正在捧卷書。

“娘子”荼蘼叩門稟道“張管家求見。”

張嫣喝了一口茶放下書卷道“嗯讓他出去。”

漢十二年六月張嫣隨父親前往封邑宣平。魯元長公主因擔憂母親便留在長安再陪母親一兩個月。侯府無主母夏姬與沈姬都希望可以代魯元掌管內院出人預料的張敖出神了一會兒道“讓阿嫣來做吧。”

“她日後到底要嫁人如今學着上手當前也可省心些。”

“這……？”老管家瞠目結舌“可是長娘子年歲還而且”讓女兒管父親內院“也沒有這個規矩。”

“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張敖淡淡道“當初呂皇后未歸高皇帝便將宮中諸事都拜託給長公主端詳慎默曲有條理先帝以之為賢。”

室中張嫣請管家張達坐下方笑問道“張管家有什麼事么？”

“是這樣。”張達揖了一禮道“我們家剛從長安回到要問長娘子各位姬夫人的月例該如何分配？”

“這”張嫣想了一會兒便問道“從前的舊例如何？”

“從前還在趙地的時分姬夫人的月例都是一百八十貫。自從侯爺失位後各都降了四成沈姬二位夫人房中還有少爺所以各加二十五貫錢。”張達解釋道。

“可是不對。”張嫣看着侯府從前的帳簡“我瞧着夏沈兩位姨娘房中多半不止百十貫相比之下。趙姬房中月例便實打實是一百一十貫這是為何？”

“這……”張達尷尬不言理想上主母魯元長公主不在府中的日子侯爺多半便歇在夏沈兩位姬夫人房中用例自然便上去了。這本是商定俗成地常規只是面對着面着這個還未及笄的女孩張達老臉一紅。真實是不出口。

張嫣到底不是真的不解世事的孩子見他這幅容貌一眨眼就想通了關鍵也悄然窮困起來一笑帶過去“那我從前儘管花用倒沒有問過我本人每月里的月例是多少呢？”

這個倒好答覆張達舒了口吻。拖拉道“娘子每月月例有百五十貫不過侯爺吩咐過娘子花用但有不夠。儘管上賬房去支。”

她怔了怔倒沒有料到自個一月地月例竟比別人一房還要多。

張嫣將案上賬簡推開道“張阿公勞費心一切還按長安時分的舊例就是。不必增添有事無事請管家兩日里和我一”張達應了。

宣高山價比長安要便宜的多張嫣寓居的院落比從前在長安時要大不少正房二樓東配房設為卧房西配房辟做起居。另有一間耳房。留給了荼蘼以及新進的侍女解憂。

解憂是宣平本地女孩。往年十一歲比張嫣略大。比荼蘼略據家還有一個幼弟貧窮揭不開鍋父母為了養活男丁就將女兒賣與侯府做奴婢簽的是死契。

那一日張嫣在父親處第一次看見地憂瞧她站在堂下個子和本人差不多一身布衣被水洗的泛白手足都不夠長顯是穿了很久了身形消瘦樣子卻遲鈍。又瞧了瞧堂下萱草心中一動笑道“我給取個新名叫解憂可好？”

女孩怔了一下右手壓着左手攏袖拜道“解憂多謝張娘子賜名。”

解憂的意思是解人憂慮解憂果真比荼蘼遲鈍地多捧着切好的水梨出去侍立在一旁偷偷注視着本人張嫣偶然低頭獵奇問道“解憂在看什麼？”

解憂抿嘴笑道“我在看娘子命人做的支摘窗果真比直窗要好的多。聽宣平縣的很多富人家裡最近都興做這種窗子呢。”

因了張嫣愛書特意在望樓上辟了一個書房收儲各種書籍秦時始皇帝焚書坑儒算起來不過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不少傳世孤本都斷送在這場浩劫中到了漢朝吸取了秦朝覆亡的經驗律法寬鬆但除剛入關中約法三章之時外挾書律至今不曾廢除書籍稀少傳本書籍大多謄於竹簡笨重不堪不過幾卷書就能佔滿滿滿一個書架。

書房第一要緊的是乾燥第二要緊的就是採光。偏偏此時的窗子都是直欞風雨來時直接能透入若到了冬日才命人用泥土將填起來禦寒保暖。張嫣想起記憶中近古地支摘窗於是跟匠人比劃做出可以活動的摘窗下面用淡色油布蒙好若天晴時可以用窗撐撐起下雨又可閉下。置案於窗下烹茶書若有雪夜可為大風雅。於是便成了張嫣閑暇時最愛待的地方。

張嫣掩卷笑道“這不過是一點玩意罷了算不了什麼的。”

解憂笑眯眯道“雖然是玩意但就像戎菽飯和芸薹油一樣除了娘子也沒有旁人能想起來。^”

張嫣只好呵呵地笑。

前世固來的張嫣於飲食之道有着難解的挑剔。從前在長安的時分宮廷事風雲變幻美不勝收又在眾目睽睽的在庖廚一事上騰挪不開再加上宮中與侯府的菜肴足夠美味也就得過且過過了這些年。

到如今回到宣平沒有有數的眼睛扎在身上她便命人在南院辟一個廚房延請廚娘。興緻勃勃的想精研美食。

管家在縣中精心挑選領來一位四十歲左右地本地廚娘夫家姓岑於是便喚做岑娘。

岑娘與敖炙一道頗有浸淫剛來那日。做了一道敖雉盛在食盒中端下去張嫣舉奢嘗了頓覺滋味醇美湯汁鮮稠迴環舌間不下便留了她上去。

漢時飲食的確比張嫣想象的僅有水煮要先進很多曾經學會了提煉動物油。頭上有角的動物如牛稱之為脂頭上無角如犬稱之為膏。有了這些牛脂犬膏則炙敖葷食就鮮美可口而這個時代的植物油更多地是用來潤滑用地比如潤滑車軸地桐油食用植物油還蹤跡尚杳。於是煮食蔬菜不是過於油膩就是過於寡淡。

那一日張嫣尋到這個時代的芸薹菜。榨出植物油再用戎菽做飯加黍米一同置入玄甑之中用旺火蒸。待熱騰蒸汽將黍米蒸軟投入碎鹿脯做出來地黍飯竟是預料的清爽爽口香氣四溢端起之時周圍的侍女無不吞了口口水。

忽有人在院門處獵奇探頭出去猶疑喊道“阿姐這是在做什麼呢？”

張嫣回頭去看。卻是本人的兩個異母弟弟張侈張壽。

算起來這兩個弟弟都和本人年歲相差不過一歲多想到這點張嫣便不能太心平氣和。又由於二人地母親訓誡。故姐弟三人不斷不特別親近。

而此時聞着戎菽飯的熏人香氣張嫣心境尚和。回到宣平之後也許宣平的山水真的讓人心胸開闊一些張嫣吸了一口吻招手笑道“想不想嘗嘗們過去。”

張侈大喜他生的要虎頭虎腦些性子憨直趕緊過去解憂笑着為他盛飯他用竹奢取食吃的風捲殘雲許久之後才抬起頭來道“想不到黍飯加點戎菽滋味便特別好。”

張嫣笑眯眯的嘗了一口道“黍米微黏戎菽甜脆放在一同口感便很好。”

她瞧着張壽東瞟西瞟的眼神問道“怎樣阿壽不喜歡這戎菽飯么？”

“？”張壽臉悄然紅了放下竹奢道“弟弟不敢。只是弟弟聽阿姐這兒特辟了間書房外面藏有多捲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