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一班是中途轉學進去的。
他見到Abu的第一天,Abu剛剛演完一出話劇。
在那個話劇裡面,Abu飾演校園裡面的一個園藝師的學徒。
這個學徒,從小就是Home School,因此非常羨慕那些能在學校念書的。
Home School顧名思義,就是在家念書。
這個概念,和國內的上網課不太一樣。
是獨立於義務教育之外的一種教育模式。
家長認為小孩不適合在學校讀書,需要自己在家教,或者條件好的就請各種專門的老師來一對一。
這種模式。
對於特別優秀的、有專長的。
或者特別差的、在學校被欺負的。
都比較有效。
身為園藝師的學徒,Abu飾演的角色,是屬於被欺負的。
文法、數學那些課都不行。
很多同學認為他弱智。
但繪畫和動手能力特彆強。
最後直接退學,一邊在家畫畫,一邊跟着園藝師學習修剪樹冠。
在這個人設的映照下。
Abu穿的衣服,就和這出話劇的其他演員不一樣。
由於入戲太深,演出結束之後,Abu也沒有把園藝師的工裝給換了。
甚至還沾染了一些泥巴。
看起來相當的風塵僕僕。
Abu原來一直是一個人住的。
他的宿舍是學校唯一一個還有空位的地方。
學校有和Abu說過,他很快將會有一個室友。
但沒有具體說是哪一天。
那個時候,斐一班剛剛從自閉症走出來,見到Abu穿了一身有點髒兮兮的工裝回宿舍,想問點什麼,又沒有真的問出口。
轉身安安靜靜地整理自己新拿到的校服。
反而是Abu戲精上身,自言自語似的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像大家一樣,穿着校服,走在校園的林蔭路。”
斐一班看了Abu一眼,還是沒有說話。
他不自閉了,還是有些社恐。
Abu看到斐一班的反應,越來越來勁。
他把表掉在了地上,然後很誇張地說:“哦!我的Swatch。”
如果不考慮Abu手錶背面,專為家族定製的那個標籤。
正常的Swatch價格也就千把塊,還是人民幣。
Abu的戲還沒有演完,斐一班直接就走了。
這是他到學校的第一天,他對這個學校還很陌生。
唯獨對裁縫鋪還算熟門熟路。
因為他剛剛在那裡領到了自己的校服。
校服有很多不同的碼數,學校裁縫鋪的師傅找到了合適的碼數之後,還會再測量一下,進行一些細節的修整,讓校服跟合身。
斐一班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跑去裁縫鋪,買了比自己大一號的,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校服。
因為還有點社恐,所以他拿了一張紙,在上面寫,如果不合適,學校的裁縫鋪還可以微調。
順帶着,畫了一張從寢室到裁縫鋪的地圖。
一股腦兒把這些東西,全都放到了Abu的床上。
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Abu還沒有過夠戲癮,斐一班就走了。
等到回來,竟然給他帶回來一大堆校服。
這是Abu從來沒有想象過的。
一方面,Abu很高興。
斐一班的反應,是對他演技的最高贊禮。
另一方面,他也有點懵圈。
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因為他“窮”,對他釋放這麼大的善意。
他要繼續演下去嗎?
如果這讓,是不是不太對得起新來室友的這份善意。
而且,因為他太過喜歡話劇,以至於覺得學校原來幾千萬建的話劇廳不給力。
直接捐了一個億的英鎊建新的。
搞得學校的話劇廳,比外面大部分公演的話劇廳都還要給力。
話劇廳的門口,就有捐贈者的信息。
只要新室友多待上幾天,就能發現。
“哦,我的室友,你怎麼不說話?”
“我……英語不好。”
“哦,我的室友,你的發音明明無可挑剔,怎麼說自己英語不好?”
“我……不太擅長溝通。”
“哦,這可真是太巧了,我特別擅長溝通。”
斐一班對着Abu笑了笑。
“哦,我的室友,你為什麼要送我校服。”
“你說,你想像大家一樣,我……以前也想和大家一樣。這很正常的。我們一起努力。”
斐一班儘可能地安慰Abu,希望不要觸碰到“不一樣”的人,脆弱而又敏感的心。
“哦,我的室友,我想你對我有一些誤會,我是有校服的。”
“沒關係的,再多一套換一下,也沒問題的。”
每天都要穿,一套校服確實是不夠的。
斐一班想着,Abu可能是沒有的換,才會穿成今天這樣。
“哦,我的室友,你可能可以打開我的衣櫃看一看。”
大多數同學的校服,可能是兩套對換,包括斐一班也是。
他去學校的裁縫鋪,學校入學流程上說的,就是兩套。
Abu的衣櫃裡面,直接和賣場似的,掛了一排。
“不用看了,沒關係的。”斐一班拒絕了。
在他看來,衣櫃是同學的隱私,尤其是一個家庭比較困難的同學。
“哦,我的室友,我很有錢的!”
“嗯嗯,我知道的。”斐一班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視線從Abu的手錶上掃過,不着痕迹地趕緊挪開。
一個對Swatch大驚小怪的人,怎麼可能“沒錢”呢!
Swatch的梗,一開始,是Abu自己要演。
演技太好,這會兒都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Abu把自己的手錶反過來,給斐一班看家族定製的徽章。
可是,因為Abu的姓氏太長,斐一班一眼也沒有看全。
就以為這款表的設計,是透明錶盤底下寫了些亂七八糟沒有章法的字母。
斐一班之前是不覺得自己的新室友有什麼。
這會就覺得,這個同學的自尊心,實在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強。
就一隻背後亂碼的Swatch,還要扯上什麼家族定製,這種聽都沒有聽過的事情。
誰家族定製會去定製Swatch這樣的品牌?
那個時候的斐一班還不了解,Swatch是個巨大的表業集團,像寶璣世界上最古老的奢侈品牌,都只是Swatch的子公司。
低調的奢華對於這個時期的斐一班來說,還屬於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當然了,一直到現在也是。
古人說,三代才能出一個貴族,其實是有道理的。
富一代和富二代,在貴族氣質的拿捏上,還是有些問題的。
斐一班現如今的貴族氣息,全都是被Abu帶出來的。
只不過,在見面的第一天,斐一班是真的被Abu的那句【哦!我的Swatch】給驚到了。
要知道,這個學校,一年的學費,也要幾十萬。
這位室友,是不是入學的時候沒有什麼問題,後來就開始家道中落了?
這樣的話,心理落差應該會更大吧?
怪不得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接受他的善意。
斐一班想了想,還是應該好好和自己的室友說說話。
作為一個因為校園凌霸自閉,又已經走出來的當代大好青年。
他理應把自己戰勝心理問題的經驗,拿出來照亮身邊的同學。
斐一班想了想,釋放善意,似乎應該從自我介紹開始:“我是Ban,沒有帶G的,是禁止的那個單詞,因為我的中文名裡面有這個發音字,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