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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方大漢發現穴中藏的全部是蛇後嚇得轉身就跑,但跑了一段路後心思轉變,暗道,“眼看此穴將成,偏有這許多怪逆之事,令人氣惱!”念及此,心中發狠,“毒蛇在穴就讓我怕了嗎?大不了讓你們斷子絕孫!”遂折反了方向,也不回家了,跑到樹林里,砍了一大捆干樹枝,又回家拿了一罐油澆在樹枝上面,點着火,咬牙扔到地穴裡面去。

干樹枝加上油,很快地燃了起來。熊熊大火中,那條巨赤蛇昂首向天吱吱地慘叫三聲,隨後捲縮成團,身旁數千條赤蛇也紛紛捲縮成團,任大火焚燒,沒有一條逃走。但見火光熊熊,濃煙滾滾,腥臭之味撲鼻,令人為之側目。

李二牛在一旁嗟嘆,暗道,“這方大漢果然不出先生和福伯所料,戾氣正盛,竟干出這等殘虐之事!”

方大漢發狠燒了萬千條赤蛇,第二日便不顧一切地把亡父下葬此穴。此時,景星四人已經繼續他們的航程。李二牛把當日所見講給其他三人聽,賴布衣嘆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景星搖着槳。望着方家所在的大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心裏面想着這方家的結局。據他所知,這方大漢便是方孝孺的祖父。方大漢死後,他的兒子將其亦安葬在那處地穴之中。下葬之日,墓中忽然騰起一道黑煙直指方家,然後,方家兒子的老婆就懷了孩子。孩子出生後取名方孝孺。

這方孝孺乃明朝初年之人,是名噪一時的才子,曾為翰林院講讀及文學博士,專門負責起草詔書與檄文等。明成祖朱棣起兵造反後,逼迫方孝孺起草皇帝即位的詔書。當時方孝孺正猶豫間,舌頭不受控制。伸上鼻間,如同舌信一樣卷了幾卷。朱棣正因為許多大臣指責他謀朝篡位不是正統而生氣,見到方孝孺這個樣子以為他譏諷自己,大怒,“朕滅你九族!”

方孝孺大驚,正要申辯,哪知舌頭又不受控制。朱棣更怒,“滅你九族不足以泄朕之氣,朕要滅你十族。”

三天後,方孝孺的九族加朋友十族皆被斬。數百人死後又被朱棣下令焚屍。一時間火光熊熊,濃煙滾滾,腥臭之味三日不散。其慘狀比方大漢焚燒赤蛇更為慘烈。

其時,賴布衣已經仙游不知所蹤,李二牛之子已經年過八十,此事曾聽其父提過,因為承受了賴布衣堪輿學真傳。故也成了當時的堪輿大家。聽到方孝孺被滅十族且焚屍的時候,恍然大悟,嘆道,“是福是禍,咎由自取,冤冤相報。報應不爽。賴祖師所預卜因果,可謂應驗無誤,果是神機不能測也。”

其不知道的是。方孝孺以前的一個老僕人買通了看守的衙役,將方孝孺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孫子救了出來,為方家留下了一絲血脈。這也是景星當年救助赤蛇時種下的善因,景星早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善果便報在了司馬家身上。因為赤蛇一族沒有被趕盡殺絕,方家因此才會有這一線生機。

其時。景星和賴布衣四人已經離開了大庾嶺,回到小船上,順着湞水南下。司馬福掌船技術高超,對沿途一切景物雜事了如指掌且又健談,四人一路沿江而下,指點河山名勝,甚有意趣。

四個人游遍了南粵,幫助了許多百姓,其後,賴布衣帶着四人返回臨安鬥倒秦檜,接着繼續他們的遊歷之旅,其中的精彩讓景星大呼過癮。因為跟在一代風水大師身旁,景星的理論終於轉化為實踐,風水相卜的本事增長得很快,讓賴布衣直誇景星有惠根,其後更加用心地指導她。

這一日,四個人在茶棚休息的時候遇到一個趕考的書生,姓寧。賴布衣觀他貌相,發現這人竟然命相奇特,並非普通人。夜晚,賴布衣做夢遊覽地府,受到了王姓判官的照顧。離開時,王判官請求賴布衣幫忙照顧他前身的肉身。賴布衣這才明白,寧書生就是王判官的前世。

“那寧書生住在城北的荒寺,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司馬福建議道。

“好啊!”李二牛最先應和,“陰劫桃花運啊,我們一定要見識一下!”

荒寺、枯藤、老樹、昏鴉,絕望人在苦熬。景星望着“蘭若寺”的牌匾眯了眯眼睛,想不到賴布衣的故事裡面還有“倩女幽魂”。

“老弟,這偌大一個思廟竟然荒廢至此,有些不同尋常!”司馬福環顧四周,心裏面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賴布衣亦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回道,“這裡陰氣旺盛,煞氣濃郁,實乃不吉之致,若非寺中殘存的佛氣鎮壓,此地早已經倫為凶煞鬼地。”

正說話間,忽聽得一聲大喊,“活神仙救命!”便再無聲息。

四個人順着聲音的方向找過去,只見一個年輕的書生昏倒在廂房外的走廊上。

“寧書生!”李二牛驚呼一聲,兩三步趕過去把人扶了起來,只見其面色青白,三日不見,憔悴得幾乎不見人樣。

司馬福和李二牛相幫着將寧書生扶進廂房,房間里沒有床鋪只有一堆乾草。兩個人將寧書生扶到乾草堆上躺下,寧書生昏迷不醒,如同死人一般。

賴布衣搖頭嘆息,掏出一道紙符,用葫蘆里的酒化開,給寧書生服下。

司馬福道,“怎麼只隔了幾日不到,就病成這副模樣了?如今這樣子,還怎麼去考朝廷功名?”

賴布衣道,“司馬兄可不要看輕此人,他若能平安度過這桃花陰劫,便是刑部尚書的身份。他日司馬兄若有冤情,還得賴他秉公辦理!”

李二牛吐舌,“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個書生真有這等福分?”

景星道,“他與地府的判官一體之源,在現世自然應該是判官之類的官位!”

賴布衣讚賞地看了景星一眼,“確實,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命運多折,特別是眼下的桃花陰劫兇險無比,只有安全度過,此後才能一帆風順。”

少頃,寧書生清醒,看到賴布衣便掙紮起身叩頭,“多謝活神仙賴先生的救命之恩。”

賴布衣奇道,“你如何知我姓賴?”

寧書生道,“學生做夢夢到一位地府的判官,他告訴我,賴先生是我的貴人,能夠救我出當前的危局!”

眾人恍然,原來是王判官。

“寧相公棲身荒寺,尚有何人做伴?”

“在下赴考,因為家貧住不起城中客棧才棲身荒寺,未有同伴,只是……”

司馬福道,“公子有話直說,如此吞吞吐吐,叫賴先生如何救你?”

寧秀才想了想,遂開口將這幾日的遭遇講了出來。跟“倩女幽魂”的故事差不多:窮書生夜宿荒山,美麗女鬼前來勾引卻愛上了正直的書生。書生想要帶女鬼逃離,但女鬼的屍骨被吃人的妖怪藏了起來,而吃人的妖怪對窮書生虎視眈眈……只不過,寧書生口中的女鬼不叫聶小倩,而叫青青。

司馬福和李二牛面面相覷,原來桃花陰劫指的是人鬼戀啊!這書生真是艷福不淺。

“青青姑娘身世可憐,還望賴先生救其一救。”

賴布衣道,“青青姑娘心懷善念,我等自然會幫其脫離妖物的魔手。”頓了頓,問道,“寧公子,這寺中除了你,可有其他生人?”

“南廂還住了一位壯士叫做赤霞兒,自初來那日邂逅一面已經數日不見了。”

“他不會已經被妖物害死了吧?”李二牛道。

“應該不會。”寧書生道。

賴布衣想了想,對寧書生道,“公子能否領我等到南廂一察?”

寧書生點頭,“在下服了先生的酒符,身上寒戰梢減,行動已無大礙!”說完掙扎着從床上爬起身,在李二牛的攙扶下,帶着四人走出廂房,往南廂走去。

南廂姓赤的客人住的那間房的房門虛掩着,李二牛輕輕一推,房門便打開了。房內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架床,桌子上放着一個大包裹,床上的灰塵積了寸許厚,顯然沒有人在上面睡過。

李二牛奇道,“這廂房如此破舊,怎麼可能住人?”

寧秀才也是驚奇不已,“奇怪了,在下日前明明看到赤霞兒躺在這床上安睡!”

司馬福道,“公子會不會是因為生病眼花了?”

寧秀才斷然道,“不然,在下剛進寺那晚尚未被妖物纏身,怎會病眼昏花?”

司馬福不相信,正要反駁,景星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向賴布衣,別再說話。只見賴布衣神色凝重地走到桌邊,對着桌子上的包裹俯身一拜,口中道,“有請丹霞山神赤霞兒現身相見!”

眾人大惑不解之時,包裹中傳出低沉的聲音:“太素公好眼力,一眼便瞧破小神的行藏。”

除賴布衣和景星,其他三人瞠目結舌,如今的神仙這麼容易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