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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對面的皇家園林瓊林苑,趙舛賜宴眾進士,放眼望去,眾進士多青年俊傑,穿着新科進士的綠襽袍,清新一色,猶如金明池畔年年柳色。

趙舛舉杯向為首的狀元蘇怡文,含笑道:“卿才高八斗,詞藻華麗,人亦是俊逸少年郎!”

蘇怡文慌忙起身舉杯應道:“陛下施仁政多年,大順英才輩出,臣才疏學淺,實乃汗顏,他日必鞠躬盡瘁,報陛下知遇之恩!”

趙舛龍顏大悅,微笑道:“朕與卿一見如故,滿飲此杯!”

蘇怡文欠身道:“謝陛下,聖躬萬福!”

飲畢,趙舛便逐一觀其餘進士……

瓊林宴後,狀元與其餘進士按例巡遊於金明池畔,快行史役持皇帝詔書敕黃開道,其後黃幡雜沓,有數百面之多,蘇怡文騎着高頭白馬,緩緩前行,兩側侍從相隨……

等候已久的百姓,見眾進士們從瓊林苑出來,便蜂擁而上,只為一睹狀元。

大道一側古松樹陰下,停着一輛皇庭貴戚常乘的犢車,卻無人駕車,圍觀的百姓於街道上推搡擁擠,有不少女子都想佔據離列隊近的位置,那犢車被人猛然推開,牛犢受驚,拖着犢車朝前曲線狂奔。

車中之人拔開車窗朝外看,蘇怡文恰巧見到車中女子,那小娘子目中含淚,恍然無助地望着人群,帶着哭腔呼喚道:“兄長……兄長……”

一副尋人的樣子,此時,大家注意力都在狀元那,哪裡還有心思關心一個小女孩。

見無人應答,眼見得那受驚的牛犢,拖着牛車越跑越快,她左右而顧,繼續呼喊與其失散的兄長。

這會兒,黃幡漸近,眼前的人們在吏役開道聲中退去,層層黃幡隨風飄揚,白馬上俊美狀元郎身形出現在她眼眸中,少女怔怔的盯着,淚眼跟隨着蘇怡文漸進的身影移動。

騎在白馬上的蘇怡文亦注意到了她,他側身俯首朝身邊的侍從道了幾句,那侍從叫了幾個隨從,把推搡少女犢車的人喝退。

此時,道路一側古松枝椏上,有人飛身躍下,落在牛背上,勁直揮鞭趕牛犢朝前方奔跑……

自打劉素娥入襄王府後,龔言一個人打理着偌大的“阿言銀飾店”,心中欲發的煩悶,倍加思念素娥。

劉素娥尚在樂坊的時候,每隔幾日便會來銀飾店探望他,幫些小忙,而襄王府豈能來去自如?能夠書信往來,便是最大的恩惠了。

今日恰逢狀元游金明畔,他為了排解煩悶心緒,便來到金明池附近。只見街道早被滿城百姓里三層外三層的佔據着,他身材瘦弱,根本就擠不進圍觀,只得從縫隙中略窺一二。

蘇怡文率隊行至酒樓之下,前方有一十字路口,不遠處便是達官顯貴仕宦世家的豪宅別院。此時此刻,宅門開啟,轉瞬間十餘輛大馬車把蘇怡文團團包圍。

從馬車上下來的幾個人爭相擠到蘇怡文跟前道:“我家老爺請狀元郎過府一敘。”

見蘇怡文無意接受邀請,他們便爭相拉蘇怡文所騎的高頭白馬,如此一來,難免引發口角。

場面漸漸混亂起來,蘇怡文趁機騎着高頭白馬溜走了。卻不慎跑進宋國公府邸。

此刻,宋國公長女田雪梅正在樓閣內拋繡球擇婿。

田隆自恃開國元勛,如今頗有幾分權勢,料定欲攀此門親事的青年才俊不少。其實,在廷試前進士中未婚少俊者多已成為仕宦望族追逐議婚對象。

因此,優秀的青年才俊多不願意應邀候選者,覺得若沒有被選中的話,有失顏面,成為他人笑柄。故,待到擇婿時,田隆才發現應邀者寥寥無幾。

而田雪梅倒不以為意,她手捧繡球,在園中亭台樓宇間來回踱步,透過紗幔,垂眸細看樓下的“青年才俊”。

樓下有不少穿綠襽袍的進士,只是這些人非老即丑,面目猥瑣,與這綠襽袍格格不搭,綠襽袍穿在他們身上,似乎有辱斯文。

看着他們躍躍欲試,準備接繡球的樣子,田雪梅心中作嘔,厭惡至極,手中的繡球遲遲不拋。

她轉身進入閣中,順勢把繡球塞進曲夫人懷中:“阿娘,樓下那些人面目猥瑣,非老即丑,女兒瞅着就作嘔!阿爹眼色越來越沒譜,這繡球還是你來拋吧!”

曲夫人看了一眼樓下的人,忽然面色一沉,小聲喝道:“胡鬧!田家雖比不上那些王侯將相,但也是名門,這宋國公府擇親的消息,恐怕整個汴京城,人盡皆知!

倘若,我們取消擇親,那不成了整個汴京城的笑柄?日後,你阿爹恐怕要告老還鄉了!”

田隆看着樓下那些“青年才俊”,本就鬧心,此時,剛好聽到女兒在夫人跟前鬧情緒,便來哄她。

可他還沒開口哄田雪梅,田雪梅卻不悅道:“阿爹不是告訴過女兒,今日來府上的,都是新科青年才俊的進士嗎?咋都俊成這個樣子呢?”

田雪梅道完,還不忘睥睨一眼,樓下那些“青年才俊”。

田隆瞬間尷尬不已,臉色紅白不定,他也想邀那些青年才俊的仕子來府中,可人家愣是不願意低下高貴的頭顱應邀,說好聽些,人家“高攀不起呀!”

他怎麼說,也是位國公爺,總不能做太掉價的事情,厚着臉皮“請”人家來府上吧?若是如此,同僚們會怎麼看待他呢?他還怎麼在朝為官呢?

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蘇怡文恰巧騎着高頭大馬朝廷台樓宇這邊飛奔而來。

田雪梅看到俊逸的狀元郎後,當機立斷,直接把繡球拋了過去。

蘇怡文本是迴避那些達官顯貴世宦仕家強行招他為東床,此時,卻又入……

他本能的一拉馬首,調轉方向,迅速迴避開了。而周圍的看客如獲珍寶,蜂擁而上,爭奪繡球。龔言此時,亦在其中,他被人推搡着,退讓不及,繡球卻正好落下,不偏不倚地打中他的頭。

他下意識地把繡球牢牢的抱在懷裡,田雪梅以為繡球投中了狀元郎,正興沖沖朝樓下望去,龔言懷裡抱着繡球亦抬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她的臉瞬間變色,樓下哪有狀元郎的影子?繡球分明被一位衣着樸素,瘦弱矮小,膚色黝黑的年輕後生抱在懷裡。

與她夢想中白馬夫婿相差甚遠,一陣暈眩後,她怒火中燒,指着龔言大喝道:“何處刁民,膽敢混進國公府邸搶繡球?”

田雪梅的意思很明顯,她不認可龔言,大有不認賬的意思。可這國公府可不是尋常百姓家,這告示一出去,滿城皆知。

士可殺不可辱,龔言聽她言辭無禮,瞬間來氣:“誰要搶你繡球了?我是被人家推到繡球跟前,迫不得已才接了繡球,不然,誰稀罕這繡球呢!”

“你……”田雪梅一時語噎。

“別你……你的!反正這繡球我也不稀罕,還你便是了!”龔言嘴裡說著,便要把繡球拋掉。

“繡球拋中你,此乃天意!這位仁兄,豈可違背天意呢?”張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隨口來了這麼一句。

龔言張了下嘴,正想回他話,可當他轉身的時候,發現是張羈,便乖乖地閉上嘴巴,不說了!

田雪梅本就在氣頭上,此時聽完張羈的話,更是氣苦,顧不得自己大家閨秀的身份,開始口不擇言囔囔起來:“什麼天意!瞧他這般窮酸,給我家僕人提鞋都嫌寒磣!”

“田小娘子!說話需留三分口德,惡語傷人六月寒,良言一句暖三春,更何況龔相公是田小娘子未來的夫婿呢!田小娘子話語這麼傷夫婿恐不妥吧?”張羈有心替龔言出頭,言語間咄咄逼人。

田雪梅一時語噎,氣得直跺腳。

繡球拋到龔言身上乃意料之外的事情,田隆本以為狀元郎是送上門的來“獵物”,不曾想出了這麼個紕漏。

看着愛女跟這位接到繡球,相貌醜陋的窮酸小子爭吵了起來,田隆不好直接出面,一直躲在暗處觀察。

愛女拋錯繡球,何止是自毀一生呀?恐怕這個國公府再無出頭之日了,成為旁人笑話,也未可說吶!別說田雪梅不甘心,就他自己也不樂意呢!

如今眾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田隆想暗中操作一番,也不成呀!

張羈乃三皇子身邊的紅人,卻替那窮酸小子鳴不平,田隆心裡踹踱着:或許那窮酸小子有些來頭也不可知。

“張大人,何時來的?張大人能來,國公府真是蓬蓽生輝呀!”在張羈跟前,他官階雖大張羈幾品,卻不敢託大,一直客客氣氣的。

“豈敢!豈敢!田國公你看令愛拋繡球擇婿這事……”張羈故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拋出去的繡球,自然不能收回,小女失態,讓張大人見笑了。”張羈是三皇子身邊的紅人,故意舊事重提,意思很明顯了。

當今身體欠安,尚未立儲,三皇子乃皇后所出,將來繼承大統也未可知。

倘若這時成人之美,給襄王一個人情,未必是壞事,況且,拋錯繡球本身就是自家女兒的錯。為今之計,只有將錯就錯。

“阿爹!”田雪梅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同意把那長相磕絆的人招為東床,給自己當夫婿。

“還不快回房!”田隆對田雪梅呵斥道。

田雪梅無奈,掩面哭泣而去。

“田國公真是雷厲風行!”田隆的舉動,張羈很是滿意,他轉身對龔言低聲喝道:“還不拜見泰山大人!”

“哦!”此時,龔言如夢方醒,應了一聲後,便向田隆行禮:“小婿拜見岳父大人!”

“賢婿免禮!呵呵!”張羈在場,田隆即使心裡罵娘,也不得不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估計得安排護院,把國公府看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