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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方安歌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牽動了多少人的心。中止死刑立即執行,在商國要滿足三種特殊情況之一,第一種有判決有明顯錯誤,第二種是懷孕,孕期禁止執行死刑,第三種是揭發重大犯罪事實或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目前方安歌可能被套用的只有第三種:重大立功表現。

魂化技能不屬於重大立功表現,無論這種技能多麼稀缺;即便人類需要你來拯救,但你也要先吃完槍子,或者注射毒劑。

剩下的唯有他無意間寫下的解藥程序,當初為了減少於守中的痛苦,也是出於炫技目的,用很短的時間寫下了這個程序。首先這不是一個完善的程序,其次針對性也不強,只是針對他寫的電子毒品程序。現在這個無意之舉,成為他續命指南。

於守中給他拿來的平板,裝有一個“賣女孩的小火柴”電子病毒程序,使用次數限定100次,但這遠遠不夠,因為破譯需要工具,還有面對死亡的勇氣......好在這個平板可以聯網,他可以從自己隱秘的網盤中下載相關工具。

在最初的一個小時里,方安歌什麼也未做。沮喪的情緒圍繞着他,彷佛一條置身乾涸泥沼中的魚,無力地吐着泡泡。他感到渾身發冷,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如潮如水,沖刷着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他知道自己必須抓緊時間修改自己編寫的程序,可是思維完全無法集中。

於守中給他留了一包煙。他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直到伸出手去,摸到空空煙盒。

於守中其實一直在盯着監控視頻。他對魂化人項目了解較深,這是生命學上的一次革命性成果,在未來必將改寫人類的歷史。

然而,這有一個前提:未來。

未來有多遠,誰也不知道。

人類從宇宙中的孤兒,忽然變成惡鄰四布,不僅僅是嚴酷現實問題,還有思想轉變問題,自從脫離了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人類實際上一直高居這個星球的食物鏈頂端,人類應對危機的思維方式可能才是地球防禦的最大障礙。

畢竟目前人類所有面臨的生存危機,都是人類自己造成的。

在所有科幻影片最後,觀眾並不擔心結局,因為人類必將戰勝一切邪惡。

現實是,遊戲規則改變了。

人類從某種程度上講,已經從獵人變為獵物。這種說法並非危言聳聽,比人類更高級的且充滿惡意的外星生物將會降臨地星,這個概率的發生了 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第四宇宙反物質生命體入侵即是明例。

人類目前只有兩種手段可以抗衡,一是科技的力量實現量級突破,二是生命進化取得成功。

魂化人是一個努力方向。至於說魂化人能做什麼,現在還無法得出結論。之前“開發”出的一些魂化人大多出現功能退化,目前商國能保持魂化技能的,只有四個人。

每個人的珍稀程度毋庸多說。

中午的時候,於守中親自給方安歌送來囚飯,與平常相同,高熱量高蛋白,量大味美,還有一盒煙,以及於守中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

挨了這頓罵後,方安歌低沉情緒發生戲劇性轉變,大口大口吃完囚飯,他的雙手懸空,快速在平板上按動,手銬鏈子嘩嘩做響,惹得門外的守衛時不時看下掌中迷你監控屏。

下午五點整,禁閉室的門開了。方安歌被兩個戰士架着,費力地抬上一輛特種加固車輛。在這輛車前後還有兩輛防彈中巴,這車指不定從哪借的,至少高院不可能有這配置,遼省高級法院的同志們還帶了整整一個法警班來執行押運工作,實槍荷彈,氣氛肅殺。

沒有歡送人群。於守中想上前拍拍方安歌的肩膀,在一米外被法警伸手拒止。

方安歌見此瞬間慫了,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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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安歌被固定在特製的合金箱子中,箱子造型與棺材類似,可以放平。這種箱子他呆過一次,全程站立。沒有人給他放平,不是虐待,而是耗干他的體力最保險。

讓被押運的犯人保持充沛體力這種事情當然不靠譜。

方安歌站在合金箱子里,換氣似乎是從頭頂的某個方位而來,有輕微風扇聲,像是煽動翅膀的蚊子,讓人心神不寧。他有些擔心,風扇如果壞了怎麼辦?怕是會活活憋死。這個時候要想點快樂的事情,時間會過的很快。當然這似乎又是一個悖論,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怎麼還希望時間過的快一點?

方安歌開始回憶自己這一生最快樂的事情。心理暗示什麼的,他還是懂一點,知道自己必須扛過去。

童年應該是最快樂的。但是他想不起來關於童年的一絲一毫。實際上連母親的模樣也非常模糊,父親隱約還有一點點影子......關於童年失憶,科學家們有一個合理的猜測,人的大腦在7歲前還沒有成熟,因此很有可能缺乏創造記憶的能力,除非是特別的刺激,比如從樓上滾下去,這種記憶或被保留。

方安歌不知道的是,他的大腦被溫柔可愛的羅醫生洗過很多遍,這種情況下,他依稀還能記住母親的模樣,已經是一種奇蹟。

孤兒院的往事,也彷佛蒙上一層膜,隱約記得一些事情,還有很多記憶是完全錯亂的,這裡面有很多問題,主要是羅醫生對他進行的記憶回輸,這種技術遠沒有它看起來那麼成熟,因為論證的次數很少,本質上講,記憶恢復屬於一種“大概”、“差不多”的一種技術,不可能精確復原,也必然會帶來記憶錯亂,因為難以量化數據統計,因此也難以改進。

當然,這種記憶錯亂對於方安歌來說,並沒有產生太多困惑。

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記錯了什麼。

他只是在努力地尋找記憶中屬於快樂的那些往事。

遺憾的是,沒有一件往事,可以讓他微笑。

可能人生皆是如此。或許別人也是這樣。又或者,一件事情快樂過後,再次回憶的時候,就會平淡很多,直到平淡如水。

人能深刻記憶的,永遠都是痛苦。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不正常的,其實,孤兒院的生活中也常常充滿了歡聲笑語......自己現在的心情不好,導致回憶起這些快樂的事情,有些冷場。

他不自覺地想着魂化。這很危險。他對自己說,別瞎雞崽亂想。一旦金屬箱子的傳感器發覺他的軀體有什麼異常,瞬間的高壓電就會將他化為灰燼。沒有警告,即便誤判,他也死路一條。

還是老老實實想點快樂的事情......黨宜嘉怎麼樣?

黨宜嘉好像從來沒有哭過。方安歌突然想起這個事實。孤兒院的孩子,沒有哭過的很少,就連方安歌自己,也曾經在夢中掉過眼淚。

黨宜嘉為什麼沒有哭過?

還是說她一個人背着大家悄悄哭過?

他想了想,黨宜嘉其實長的蠻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耳朵,單獨分開看沒有什麼特點,合到一起就特別耐看。她永遠都是一副趁着冷靜的模樣,不管問她什麼,她都會有答案,哪怕答案都是錯的。

用那種十分肯定的口吻訴說一個錯誤的答案,聽眾則大多會選擇相信。

她不是孩子們的領袖,但她有一種能力,在做什麼壞事的時候,總能鼓動起大家的情緒。方安歌想起來了,每次孤兒院的孩子對外開戰,黨宜嘉都能處理好“人民內部矛盾”,至少沒有人跑去向老師告狀。

同仇敵愾,對,是這麼個詞。

黨宜嘉是個好女孩。

劉小沫也不錯......笑的時候會露出虎牙。

雖然沒有找尋到歡樂,友誼的點點滴滴,讓方安歌平靜下來。在這個漆黑的、絕密的、沒有任何希望的密閉空間里,方安歌開始微笑。這是他心底的光,哪怕微弱,哪怕不解決眼下任何的問題,可是有了這道光,他就不至於陷入絕望。

關於死亡,他深深恐懼,這是生命之本能。他對自己說,不能絕望。他知道生命即將結束,在某個不確定的時間,一個突然的宣判,之後是寫遺書,吃斷頭飯,然後生命終止。

沒有什麼甘心不甘心。因為他的貪婪,有人死去。儘管不全是他的因果,可是,他是一切緣起。這一點他心裡清楚。那個日本女人死後的慘狀長時間地折磨着他,他不想回憶可總是下意識地想起,吃飯中,走路中,睡夢中,那個女人的面龐就會浮現在他的眼前。

一個懷孕的媽媽,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一個死不瞑目的女人。

他不想為自己辯解,說什麼黑幫的女人就要面臨死亡的威脅。這些人的確是因為他而死。然而奇怪的是,他也從來沒有罪惡感。是的,他從來沒有罪惡感。如果一定要有什麼解釋的話,他認為,這就是命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

他們的命不好。

自己的命,也不好。

不好遇到不好,結果自然是更不好。

僅此而已吧。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不會選擇再做這個事情。畢竟有人死了。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弄點錢,為自己的兄弟們做個基因優化,在這個時代里,人與人的巨大鴻溝就在於你是否能基因優化,他清楚地知道,因為基因優化,人類社會已經完全徹底地分化成兩個物種。萬物霜天競自由?你沒有基因優化,你怎麼可能有自由,你必然淪落為社會底層。

這是一個食物鏈的分化。做為最頂層的食物鏈,開始了分化。如果你不能進化,你終將被社會拋棄。

每個人都清楚這一點。

於是方安歌又開始陷入深深的思考,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不賣電子煙,他還能做點什麼呢?入侵福利彩票系統?還是去火車站扛大包?現在火車站還有扛大包的嗎?又或者去某個電子公司應聘,然而他沒有文憑,這又是一個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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