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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他這樣的人最是機敏,知道守口如瓶,我不擔心他,只擔心你。”

趙瑚立即道:“五哥這就小看了我,事關趙氏前程,打死我都不會往外說一個字的。”

趙淞輕輕哼了一聲,躺在枕頭上,“但願如此吧,郭先生那裡你不要管,交給申兒去處理。”

趙瑚還是相信趙淞的能力和判斷的,應了一聲。

兄弟倆沉默的一躺一坐,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趙淞的心此刻還飄在半空,總覺得無依着,他就這樣默許,甚至參加了這樣改換天地的大事?

果然史書誠不欺我,人都是會變的,史書中多少忠臣良將,最後都成了亂臣賊子,還有那些載於史冊上的昏君暴君,難道他們從一開始便是暴虐之徒嗎?

不過是在這紅塵之中改變了心意罷了。

他也變了心意。

趙淞覺得難受,倒不是因為丟棄了自己曾經的忠義,選擇支持趙含章改換天地,而是因為他今日能因這種種改變志向,那將來會不會再因為別的事改變心意》

趙淞有點害怕,怕最後自己會變成曾經最討厭的那一類人。

他在這裡傷懷,側對着他坐的趙瑚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扭頭看去,就見他眉梢間都是喜意,一臉的得意,這嘴臉實在令人生厭,“你笑什麼?”

“五哥,郭璞說的是我們趙氏出人皇,那是不是說,我們趙氏才是皇族?那庭涵算入贅吧?”

趙淞眼前一黑,只覺得前路昏暗,什麼將來,什麼志向都丟到了一邊,先保住性命再說吧。

這樣的大事,要是未成之時顯露出去簡直是滅頂之災。

趙含章現在是大權在握,可她要是無心此時奪位,趙瑚把這事鬧出來,她會不會為了平息士族和晉臣的疑心直接把趙瑚殺了?

以前,趙淞自不會這樣想,但現在,他持懷疑態度。

能當皇帝的都不是良善之人,至少不會因小節失大局。

趙淞躺不住了,爬起來教(訓)弟弟。

而趙申正請郭璞沐浴更衣,他親自挽起袖子要幫郭璞洗澡,最後被郭璞再三拒絕,這才惋惜的坐在桌邊一邊喝茶,一邊隔着一道屏風和他說話。

趙申主要是對他占卜的設備,他對《周易》的見解,以及術數上的事感興趣。

郭璞很久沒洗澡了,在小廝服侍下洗了頭,洗過一次後又換了一次水泡上。

坐在熱水中,他全身心放鬆下來,話題不知何時偏了,“琅琊王問道先生時,先生是怎麼回答的?”

仰着脖子靠在浴桶上的郭璞一下睜開了眼睛,他向後看去,這才發現趙申不知何時繞過了屏風,正抱手倚靠在屏風上注視他。

郭璞幽幽地道:“小友這樣無聲無息,頗為嚇人啊。”

趙申:“郭先生是能通鬼神之人,還怕人嗎?”

“人比鬼神可怕,”郭璞道:“我不會死於鬼神之手,卻會死於人手。”

趙申微微一笑,繞過屏風將下人剛送來的一桶熱水送進來,拿了木勺給他添加熱水,隔着霧氣,盯着郭璞的目光越發凌厲,“先生還沒說是怎麼答的琅琊王呢,學生學藝不精,很少有機會幫人算命,所以於溝通一途很是欠缺。”

郭璞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一笑,雙手搭在桶邊,大敞道:“如實說就行,我們這等人不過是轉達天地的聲音,不能說謊。”

趙申丟下木勺,“所以郭先生給琅琊王的回答是?”

郭璞一字一頓的道:“大王有天命在身。”

趙申臉便冷下來。

郭璞噗嗤一笑,拿起木勺給自己身上招水,“趙公子這就不高興了,想殺了我,還是想殺了琅琊王?”

趙申收斂神色,和他笑道:“先生多慮了,您如此大才,學生怎敢不敬?不過心中疑惑,天無二主,您既說天命在他,又說我趙氏要出人皇,這豈不自相矛盾?”

郭璞道:“這有什麼矛盾的?他明日稱帝,後日你殺了他,大後日你家將軍登位,不也是天命在他,你家出人皇嗎?”

趙申:……好有道理,他竟找不到反駁的話來。

趙申退了出去。

郭璞等他離開,暗暗綳直的身體才放鬆下來,他呼出一口氣,拿起勺子繼續洗澡,趙氏的人到底比王氏的人心軟兩分,這一關算過了。

卻不知趙含章是什麼樣的人。

天意在她,又有明君之像,想來能容得下他這個方外之人。

郭璞掐指算了算,當然不是算自己的命,他是算不到這個的,但他可以算此次進城是吉是凶。

掐出吉數,郭璞這才放鬆下來繼續洗澡。

而此時,剛用完午食,吃了餐後水果的趙含章目送王氏招待弘農公主去休息後,她就抬頭看向天空,片刻後道:“今晚怕是要下。”

她讓人把趙雲欣叫來,吩咐道:“讓洛陽縣衙注意民房情況,派人值守,清點路上的流民乞丐,安排他們住到房子里去,調些木炭柴火給他們,還有庫房裡收着的沙被,儘可能給他們發下去。”

所謂沙被,就是用布做成被套,裡面填上細沙,然後蓋在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禦寒效果的。

趙含章讓趙雲欣傳話趙二郎,容許他用軍營里的士兵輔助管理洛陽縣。

趙雲欣領命而去。

傅庭涵見趙含章眉頭緊鎖,就問:“西涼還未找到棉花嗎?”

趙含章搖頭,“雖然歷史推測棉花在南北朝時就傳入中國,但南北朝從上到下也有一個半世紀的時間,現在都沒開頭呢,誰知道邊關有沒有?不過我已和張軌言明棉花的重要性,以他的為人,他一定會傾盡全力尋找的。”

“我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棉花上面,要禦寒,還是要多種桑麻,戶部準備一筆錢來,明年專門鼓勵百姓種植桑麻柘樹,我要道路兩邊、阡陌、荒野上遍植桑麻。”趙含章野心勃勃。

本想說沒錢的傅庭涵遲疑了一下,見她一臉的展望和興奮,還是點下頭道:“好。”

“要下雪了,我讓曾越帶上藥材去接五叔祖,別誤了婚期才好。”這算安定下來後的第一件大喜事,她說什麼也不會讓它出現意外的。

明天見,真的明天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