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紓言沉着目光，沒有回答，也不想回答。本來就是林千亦逼着他來的，打架了還是輸了的那方，他實在沒臉開口。
肖昱寧檢查了一番，確定許紓言身上沒有其他傷口之後，拿出消毒水和紗布，仔細的幫他處理起來。
他將的目光移向了林千亦，挑眉開着玩笑：“你打的？”
林千亦知道他是故意調侃，一拍桌子，喝了句：“肖昱寧你動動腦子，我一個弱女子能把他打成這樣？”
突然，病房裡面的床鋪上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的響聲，聽上去是有人躺在上面翻動身體的聲音。
林千亦一愣，該不是自己剛才的行為嚇到裡面的人了吧？
她瞥了裡頭一眼，卻沒看出什麼，望着肖昱寧，壓低了音量，問道：“你這兒有病人？”
“有人在休息，所以你小點聲。”肖昱寧只是耐心提醒了一句，沒有像平常那樣與她鬥嘴，這讓林千亦感到有些奇怪。
林千亦開始好奇躺在病房裡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又不好直接去看，就小聲問肖昱寧：“是學生還是老師啊？”
肖昱寧淡淡的答了一句：“都不是。”
肖昱寧的神情有些古怪，他雖然專註治療許紓言的傷口，眼睛裡卻藏着一股笑意，唇角也微微向上勾着。
林千亦眸光一閃，咧着嘴角調笑道：“你女朋友？”
“你少說兩句吧！”肖昱寧的表情有些無奈，手上的動作沒停，眼底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林千亦以為自己猜中了，肖昱寧只是不想說出來，更加興緻勃勃的問了一句：“肯定是你女朋友，來接你下班的，你們等會兒要去哪裡約會啊？”
肖昱寧白了她一眼，卻是無語。
見肖昱寧這種反應，這回林千亦是更加確定了，興緻高昂的問：“你怎麼不說話呢？你倒是介紹姐姐給我認識認識呀！”
話音一落，病房門口傳來了一聲輕咳，像是故意提醒屋外的人，裡面有人要出來了。
林千亦有些錯愕，這聲音聽上去有些粗獷，根本不像是一個年輕女人發出來的，倒像是一個長輩，難道，裡面躺着的人真不是肖昱寧的女朋友？
下一刻，病房門口就現出了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形，年齡大約五十歲左右，一身休閑西裝加上一副無框眼鏡，典型的學者模樣。
“女孩子家家還是文靜點兒好，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男人開了口，語氣似是有些無奈。
林千亦看清來人，瞬間目瞪口呆，唇齒打顫的吐出兩個字：“殷校長……”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時間校長殷志良會出躺在醫務室里的病床上，不但被她的喊聲吵醒，還聽見她肆無忌憚的跟校醫開玩笑。
“殷校長好！”許紓言似乎並不意外，禮貌的問了一聲好。
他本想站起來問好，但是肖昱寧正在包紮他的手臂，他一動就被肖昱寧扯了一下，只能老實的坐下來。
林千亦一臉尷尬，她哪裡還坐得住？
此刻，她是逃也逃不掉，藏也藏不起，只能硬着頭皮跟了一聲：“殷校長好……”
“你們是高一新生？”
他們一身軍服，不用問也知道是正在軍訓的新生，殷志良好像也就是隨口一問，心裡早就知道了答案。
“是……”林千亦應聲，不免有些心虛，殷志良接下來怕是會數落她一頓吧？
“難怪這麼沒有規矩。”
果然，殷志良嗔怪的說了一句，只是臉上的表情並不嚴肅也不氣憤，就像是家裡的長輩面對胡鬧的孩子，無奈的埋怨了一句似的。
林千亦偷偷打量着殷志良的臉色，他似乎心情還不錯，估摸着不會跟自己計較，就趕緊道歉：“校長我錯了，下次一定注意。”
殷志良倒也沒揪着不放，他側頭望着許紓言手臂上的傷，問了一句：“你這是打架受了傷？”
許紓言無語，他不想撒謊，卻也不想把顧璟西抖出來。
倒不是因為他怵着顧璟西，或者是心軟不想給他惹麻煩，他只是不想殷志良刨根問底，搞得他好像是在告狀一樣。
見許紓言不答話，林千亦生怕殷志良不高興，趕忙接過話頭：“不是打架，他眼睛不好使，走路摔的，剛好被我撞見就送到肖醫生這裡來了。”
許紓言不易察覺的蹙了一下眉，林千亦這麼說，也不知道是為了替他解圍，還是在為顧璟西開脫，總之，是在無形之中挖苦了他一番。
殷志良打量着許紓言，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倒不像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打架之後的樣子，心裡就暗暗相信了林千亦的話。
“以後小心點兒。”殷志良囑咐了一句。
“好的，殷校長。”許紓言見坡就下，也沒有戳破這個謊言。
殷志良抬眼望向肖昱寧，交代了一句：“昱寧，你先忙着，我去車裡等你。”
“好的。”
肖昱寧應了一聲，模樣很是乖巧，這倒是林千亦很少在他身上見到的態度。
但是現在，她可沒心思去調侃肖昱寧，待殷志良走後，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下來，皺着眉埋怨道：“大校長在這兒，你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剛才讓你少說兩句了。”肖昱寧一臉的無所謂，眼底眉梢卻儘是笑意。
“誰知道他會在這兒啊！”林千亦暗自感嘆自己太過倒霉，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校長為什麼在你這兒休息啊？他等你下班幹什麼？”
“我姐回來了，今晚家庭聚會。”肖昱寧簡單的回了一嘴，似乎也沒想瞞着什麼，只是話說的不太明白。
林千亦隱隱覺察出了什麼，狐疑的望着他，“所以，校長跟你是……”
“我舅舅。”肖昱寧絲毫不遮掩，也不得意，隨口答了一句，專心的幫許紓言處理着手臂上的傷口。
肖昱寧的回答猶如晴天霹靂，林千亦頓時感覺五雷轟頂，劈的她外焦里嫩。
往事一幕幕不斷在她的腦中閃現……
難怪，肖昱寧年紀輕輕就頂替了醫務室退休的老醫生；難怪，所有的老師甚至主任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招呼一聲；難怪，再頑劣的高年級學長來到醫務室也都安靜的像只貓一樣……
林千亦一直奇怪，肖昱寧是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面子，原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他有一個學校里所有人都不敢得罪的舅舅。
“天吶，我剛才都做了什麼？在校長面前對他的外甥大呼小叫，還打探他外甥的感情問題？難怪他會說我沒規矩……”
回過神來，林千亦突然醒悟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麼，不由的有些後怕。
肖昱寧不禁嗤笑出聲，“你也有怕的人啊？”
林千亦又急又惱，瞪了他一眼，“廢話，你舅舅可是校長，我能不怕嗎？”
肖昱寧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好笑，不禁開玩笑道：“你也沒觸犯校規，他也不能把你怎麼著，頂多就是不怎麼喜歡你罷了。話說，他是我舅舅，怎麼也沒看你對我態度有點兒轉變呢？”
林千亦知道肖昱寧並不在意自己對他的態度，只是藉機嘲諷她兩句罷了，故意抬杠回了一句：“靠舅舅的關係來學校當醫生，我應該對你什麼態度啊？是阿諛奉承還是小心討好啊？”
林千亦說話也沒過腦子，肖昱寧的身體明顯的僵了一下，給許紓言包紮的那隻手也跟着一抖，緊接着，他就垂下眉眼變了臉色，整張臉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陰霾籠罩住了。
濃密的眼睫將肖昱寧眼中的情緒遮了個嚴嚴實實，林千亦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心中難免有些有些詫異。
他這是什麼反應，生氣了？
可是印象中，肖昱寧不是這麼開不起玩笑的人啊！
她本想再說兩句調侃他不禁逗，許紓言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想法，“肖醫生，能不能順便幫我拿一盒感冒藥，家裡有人感冒了。”
“好。”肖昱寧答應下來，語氣有些沉悶。
肖昱寧正好也包紮好了許紓言的傷口，起身去取葯，然後遞給他，安靜的收了錢，全程沒再看林千亦一眼。
林千亦一直盯着他的臉，她捉摸不透肖昱寧是在跟自己生氣，還是在迴避自己。
“肖昱寧，你……”她藏不住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話攤開來說，否則下次見了面也是彆扭。
只是，她方才開口，就被許紓言拉住了悄悄衣袖。
許紓言接過話頭，客氣的跟肖昱寧道別：“謝謝肖醫生，我們先走了。”
“傷口別沾水，你們注意安全。”肖昱寧沒看他們，低頭整理着問診台上的物品，語氣有些低落，卻還是難藏對他們的關切。
直到林千亦被許紓言拉着走出了醫務室，她還被肖昱寧的反應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怎麼了，我從來都沒看見過他這樣。”雖然也不指望從許紓言那裡得到答案，林千亦卻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嘴。
“你不該說那樣的話。”許紓言的情緒也不高，淡淡的語氣不像是責怪，也不是埋怨，只是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