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亦!”語言先於理智做出了反應,他開口叫住了她。
“嗯?”林千亦回頭,有些茫然的望着他。
顧璟西的唇瓣抖了抖,在這猶豫的一瞬間,理智重新佔據了頭腦,他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路上小心!”
“知道了!”林千亦應了一聲,轉身離去了。
顧璟西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良久,才緩緩掏出手機給梁意歡發了一條短信:我和林千亦說今晚跟你表白,你可以告訴她你拒絕我了,這段時間謝謝你幫我圓謊。
隔了將近十分鐘,梁意歡才傳回了短信。
信息上只有一個字:好。
顧璟西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一點點抽離了,疼得他呼吸難忍。他到底還是一個懦夫,因為怕失去再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他這小半輩子順風順水,沒遇上過什麼難事,唯獨林千亦,真的是他的劫啊!一個他渡了幾次都始終渡不過的劫!
隔天,林千亦忍不住好奇,還是問了梁意歡對於顧璟西的表白給出了怎樣的反應。
沒想到,梁意歡只是滿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拒絕了,我倆不合適,我要及時止損,重回正道。”
林千亦懵了,她不得不承認,顧璟西哄女孩開心的手段還是可以的,況且,昨晚她也見識了他告白的方式,按道理說,梁意歡沒理由不心動啊?
看着梁意歡冷漠的眼,林千亦不解的問道:“你怎麼就突然覺得不合適了呢?你們之前不是一直挺好的嗎?”
梁意歡望着林千亦好一會兒,突然輕笑出聲,“就是突然感覺他配不上我,所以拒絕了,行不行啊?你放心,我們還是朋友,以後見面也不會尷尬。”
“那倒也沒毛病。”林千亦悻悻地回了一句。
雖然是玩笑的口氣,林千亦卻還是在梁意歡的眼中看出了掩飾不住的心事。既然梁意歡不想說,她再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就乾脆閉上了嘴。
想着顧璟西是被甩的那一個,林千亦多少還有些心疼他。
她本來想着要怎麼安慰一下顧璟西,卻發現他似乎對此事雖然並不難過,難怪梁意歡說顧璟西配不上她,他簡直是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但經林千亦這麼一說,顧璟西又開始沮喪起來,說自己是裝作不難過,她就別再刺激他了。
林千亦為了安慰他,先後請他吃了好幾頓飯,當然都是顧璟西付錢,顧璟西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裝了。
在沈嘉行入院治療的第三周,他重新回到了學校,只不過他是拄着拐杖回來的。
林千亦望着那個曾經在籃球場上瀟洒奔馳的男人,現在卻只能一瘸一拐的在地面上緩緩移動,心裡就止不住泛酸。
沈嘉行雖然錯過了體育特長考試,卻沒有錯過高考,他在醫院裡消沉了沒幾天,就着手準備高考複習了。
林千亦聽他的老師說,沈嘉行準備報考京陽財大學的工商管理專業。
京陽財經大學作為國家985本科中排名前三的名校,的確被眾人仰望和嚮往,是一條所不容爭辯的好學校。
所有人無不覺得他終於不再浪費自己的天分和好成績,因禍得福的選擇了一條更正確的出路。
當學校眾人為沈嘉行陰差陽錯選擇這條路而祝福歡呼的時候,只有林千亦知道沈嘉行到底失去了什麼。
她清晰的記得,那個明媚的下午,籃球社的會議之後,沈嘉行和她坐在空曠無人的教室里,她問他除了籃球,還想過未來要做其他行業嗎?
當時的沈嘉行目光如炬,眼中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坦然而真摯的告訴她,籃球是他唯一的夢想,除此之外,他沒想過給自己留其他的退路。
那時的沈嘉行對自己的夢想有多堅定不移,現在被現實逼迫選擇了一條路的他,就有多痛苦。
沈嘉行還是和原來一樣,那樣出色,那樣耀眼,時常露出攝人心魄的微笑,即便是拄着一雙拐杖,也美好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可是,他又跟原來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的臉上雖然時常洋溢着笑容,可那雙琥珀色溫暖的眸子里卻再也不見半點笑意。他的眼底像是藏着一塊化不開的寒冰,冷的林千亦的心微微發顫。
因為忙於高考,也因為腿腳不便,沈嘉行沒再出現過體育部和籃球社團中,當然也不會去訓練場跟着籃球隊訓練了。
多諷刺啊,體育部部長不能進行任何體育活動,籃球隊隊長不能再打籃球了。
林千亦幾次想安慰沈嘉行兩句,可惜都沒找到機會。
冷靜下來之後,她突然明白,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會變成一把把鋒利的刀子,重新劈開那些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讓他再疼一次。
縱使林千亦再關心沈嘉行,也不忍心讓他再疼了。
高考之後,高三的學生全部離校。
沈嘉行早就出院回家休養了,林千亦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更沒理由去他家裡探望,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六月末,高考成績在學校公告欄上展出。
林千亦一打眼就看到了沈嘉行的名字,他考上京財了。
那一瞬間,林千亦不知道自己是開心還是難過,心裡層層疊疊交織而過的全是她說不清的酸楚。
沈嘉行考上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大學,很多人都會替他歡呼、鼓掌,替他歡喜、雀躍。可是多諷刺啊,作為當事人的沈嘉行卻不是最開心的那個。
不久前,他與自己最初的夢想背道而馳,而這一刻,他們真正的漸行漸遠了。
分明是天大的喜訊,林千亦卻覺得無比惋惜和痛心。
每年高考成績下來之後,學校都會為畢業生舉辦畢業典禮,今年也不例外。
參加畢業典禮的只有全體畢業生和教師,人數不足全校的三分之一,所以地點就設在了學校禮堂。
雖然其他年級不會來參加典禮,但是作為體育部的幹事,林千亦等人還是要負責布置會場、調試設備等工作。
她終於在會場再一次見到了沈嘉行。
“學長,好久不見。”
她望着沈嘉行深邃的眼眸,心底有太多話想要訴說,可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再平常不過了一句寒暄。
沈嘉行笑了笑,“也沒多久。”
是啊,也沒多久,可她怎麼就覺得度日如年了呢?
林千亦一時語塞,沈嘉行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今天辛苦了,好好乾,我推薦了你做下一任部長,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不等林千亦再說什麼,不遠處傳來了江美洵的聲音:“嘉行,該去後台了。”
沈嘉行朝着她點了一下頭,告別了林千亦,拄着拐杖離開了。
林千亦這才知道,待會兒沈嘉行要作為畢業生代表發言,因為他行走不便,為了節省時間,就不能和同學們坐在一起了,只能在後台後場。
茫茫人海里,一片歡騰中,沈嘉行雖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卻也是最孤單的那一個。
江美洵陪伴了他三年,沈嘉行說的畢業之後再想戀愛的事,終於要名正言順起來了吧?
終究,江美洵還是會為了他的女朋友。
林千亦望着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陡然出現一個詞彙:天造地設。
她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奮力甩了甩頭,似乎是想要甩掉那些不堪的情緒。她的唇邊溢出一絲苦澀笑容,心裡默念着: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從始至終,她對沈嘉行的眷戀無非是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現在男主角即將離場,她的戲要落幕了。
雖然典禮流程振奮人心也溫暖感動,但林千亦不是畢業生,很難與其共鳴,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即將出現的沈嘉行。
萬眾矚目下,沈嘉行拄着拐杖,昂首挺行的緩緩走上主舞台,一步步雖然緩慢但是平穩,讓他整個人在禮堂的燈光下看上去熠熠生輝。
這一幕似曾相識,沈嘉行出現的那一刻,他的身影與林千亦腦海中的那個影子漸漸重疊。
一年前,她也是在台下遙遙仰望着他的身影。
沈嘉行意氣風發的走上主舞台,單單只是三兩步就引起了台下的一片騷動。僅僅只是一個微笑,瞬間萬物失色。
林千亦猝不及防的驚鴻一瞥,就牢牢的將眼前這個人刻在了心裡。
沈嘉行發表了以《少年從不等風來》為主題的演講,他具體都說了什麼林千亦恍恍惚惚的沒什麼印象,但是他臉上的一顰一笑,她都看的十分仔細。
禮堂的燈光下,沈嘉行那頭流沙金棕的短髮閃耀着淡淡的光澤,出奇的耀眼,可相比當年襯出的不羈,如今平添的卻是几絲沉穩。
台下傳來的歡呼、喝彩聲無不證明着,沈嘉行依舊是龍洲一中的風雲人物,只是,一代風雲人物從這一刻開始,就要漸漸變成傳聞了。
沈嘉行攜着萬丈光芒而來,披着滿身榮耀離去,即便是從此消失在龍州一中,留下的淡淡餘暉也夠林千亦牽掛好多年了。
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