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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晴望着沈歸泓那張不再年輕,卻依舊儒雅的臉,星星點點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那些激蕩的往事堆積在心口,讓她有一股想要放聲大喊的衝動。

可是,多年縱橫商場的經驗讓理智飛快的重新佔據了頭腦,拚命地控制着她的唇舌,讓她繃緊身子,不發一言。

許知晴沉吟半晌,才別開臉,悠悠的回了一句:“我跟你的緣分早就斷了。”

聞言,沈歸泓的眼中湧現出滿滿的疼痛,那些為數不多的光亮也漸漸暗淡下去了。

他依舊熱切的望着許知晴那張拚命維持着優雅和從容的臉,顫聲道:“如果真的斷了,那小言呢?你我之間有了小言怎麼能斷呢?知晴,當年是我的錯,你有理由恨我……”

“別說了,我今天是因為小言才到這裡來的,見到你我已經很後悔了,別讓我更後悔。”

許知晴突然打斷沈歸泓的話,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他的臉,言辭凌厲,眼眸中卻隱隱透露着懇求。

對,不是威脅,而是懇求。

她害怕沈歸泓再提起那些不堪回首往事,她害怕隱忍多年的秘密再次被翻出來,她不想面對,也不敢面對。

沈歸泓像是通曉了她的心意一般,拚命壓抑着心口的疼痛,岔開了話題:“小言去處理傷口了,你放心,他只是擦傷,不嚴重。”

許知晴的面色緩了緩,她來醫院一方面是對見義勇為的學生和家屬表示感謝,一方面是因為擔心許紓言不得不親自過來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沈歸泓知道許知晴最擔心的是什麼,為了讓她的情緒能穩定一些,不等她發問,就率先給出了回答。

平靜的對話讓許知晴內心的洶湧漸漸穩定下來,她看着面前這個滿臉愧疚的男人,心底划過一絲不忍。

分明她們家才是應該抱有歉意的一方啊,為什麼沈歸泓在她面前要是這樣一副卑躬屈膝姿態呢?

許知晴抿了抿唇,問:“你兒子呢?”

“在手術,剛進去,會沒事的。”

他這句話是想讓許知晴放心,也是在安慰自己。就算是及時接受了治療,可恢復的情況誰也說不好,怎麼會沒事呢?

雖然沈歸泓拚命掩飾着自己的焦慮和心痛,許知晴卻還是看出來了。

按道理來說,現在她應該說些好聽的話來安慰他,可那些話在她心中迴轉千般卻依舊說不出口。

到底是誰欠了誰的?誰又該向誰道歉和感謝呢?縱使那些話該說,卻想像是諷刺一般哽咽在喉了。

“我聽小言說了,你兒子是為了救他才會骨折,作為感謝,我會給他請一個護工,並承擔他這段時間所有的醫藥費。他以後生活上因為腿傷遇到的任何問題,你都可以給我……給我的秘書打電話,她會幫忙解決的。”

說著,許知晴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取出一張卡片。那是一張名片,卻不是她本人的,而是她的私人秘書江媛的。

“不用,我不會拿你的錢。”沈歸泓看了一眼許知晴遞過來的名片,卻沒有伸手去接。

許知晴咬緊了後槽牙,直接將名片塞進了沈歸泓的手裡,“拿着吧,應該的。”

雖然兩人之間只是說了短短的幾句話,但其中的信息量已經很大了,仔細想想也能猜出兩人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

沈歸泓也是他的……父親嗎?

那他和沈嘉行是……兄弟?

許紓言不敢再繼續偷聽了,他怕聽到更多他不想聽的內容。他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或許因為這次車禍,他的生活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媽!”許紓言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許知晴看見許紓言一愣,隨之趕緊走過來,上下打量着他,焦急的問道:“小言,你傷哪兒了?”

“沒事,就是一點擦傷。”許紓言平靜的回答,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還好你沒事。”許知晴終於放下心來。

她頓了頓,轉身望着沈歸泓,客套且冷漠的回道:“抱歉沈先生,公司還有事需要我處理,我們就先告辭了。”

“沈先生”三個字無疑刺痛了沈歸泓。

他知道,許知晴是想借用這個稱呼故意與他拉開距離,也表明了自己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的決心。

沈歸泓的心狠狠一疼,當著許紓言的面卻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啞聲回了句:“好。”

沈歸泓的落寞被許紓言盡收眼底,他蹙了蹙眉,覺得許知晴的做法有些不妥,便出言提醒道:“媽,我們總要等學長醒來再走吧?”

許知晴的面色有些不好,望着許紓言沒有說話。

沈歸泓知道她的難處,適時解圍:“不要緊的,嘉行不會怪你,我在這裡等就好了,你們就先回去吧!”

沈歸泓還算知趣,許知晴暗暗舒了口氣,就勢告辭:“那就這樣,回頭我會帶小言再來看望他。”

“你公司忙就不用過來了,小言學業要緊,不用惦記,這裡有我。”縱然心中萬般不舍,但沈歸泓知道,這樣才能讓許知晴好過一點。

這回,許知晴沒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應該的。”

她的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楚,難道在沈歸泓眼中,他就是這樣冷血的人嗎?他的兒子救了小言,即便是不想面對,她又怎麼會不聞不問呢?

許紓言在身旁,許知晴和沈歸泓在一起多呆一刻都是難受的,說完這句話,她就帶着許紓言離開了。

她心裡盤算着要怎麼跟許紓言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可是意外的,許紓言什麼都沒有問,就好像完全理解她的做法似的,或者是不想抵抗了。

總之,這讓她好過了一些。

其實許紓言不是不想問,而是已經大抵猜得出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了。憑藉隻言片語,他就看看得出他們之間有一段舊情了。

只是許紓言怎麼也不會想到,沈歸泓和許知晴之間的故事,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了。

那天,許紓言和許知晴再次去探望沈嘉行的時候,剛好趕上護士來催辦理手續,許紓言就自告奮勇的幫忙去跑腿,回來的時候看見許知晴和沈歸泓在病房門口爭吵。

兩人只見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的非常激烈,聲音卻壓得很低。

雖然沈嘉行打了鎮靜劑還在睡着,兩人卻還是不敢在病房裡交談,又趁着他不在病房時聊,足以見得沈歸泓和許知晴說的事,是不想被他們二人知道的。

許紓言靠的近些,卻沒有上前,而是躲了起來偷聽他們的對話。

他沒想過,這一聽竟然聽出了一個驚天秘聞!

“我知道你恨我,可小言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生父,我跟你一樣愛他。他長大了,你不應該再繼續瞞着他了。”

沈歸泓紅着眼眶,眼中滿是急切和愧疚。

“他從小就沒有父親的陪伴,這麼多年也都過來了,你現在突然出現,要我怎麼跟他說?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已經有了一個兩歲的兒子?還是說你妻子是因為我才從許氏跳樓的?你讓小言怎麼接受?嘉行呢?他又會怎麼想?”

沈歸泓只是三言兩語就瞬間惹惱了許知晴,她望着沈歸泓,眼中浮現出一抹惱恨,口吐之言字字誅心。

許知晴的聲聲質問,問到了沈歸泓的心坎里,那顆卑微的心臟像是被無數根鋼釘刺入了一般,鮮血淋漓的疼。

縱然他心中疼痛萬分,卻依舊心疼着許知晴的難過,柔聲安慰道:“知晴,別這樣說,芳芸的事不是你的錯。”

許知晴疲憊的眼眸中滾動着晶亮的光澤,她苦澀的點點頭,“對,不是我的錯,還有你的錯。你想認回小言我可以理解,可是然後呢?你要怎麼跟他們兄弟解釋?不解釋你能瞞得了一輩子嗎?你能心安嗎?”

許知晴陡然上升的語調聽得沈歸泓心中一驚。

他連忙安慰:“知晴,你別激動,這件事先放一放,我們先不提。但是你答應我,別再躲着我了,有時間我們好好談談,好嗎?該認得錯,該擔的過,是誰的就是誰的,過去了這麼多年,孩子們都已經這麼大了,我們不該再繼續逃避了,這對誰都不公平。”

這件事沈歸泓在心中默默懺悔了十幾年,十幾年中,他對許知晴的歉疚不比對陳芳芸的少。

他知道,這些年許知晴過的不容易,也可以說是很辛苦。他也知道,這其中的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他。

他一直想和許知晴好好談談,不是為了表明那些無關痛癢的悔過,而是想盡自己所能讓她過得好。

可是許知晴不肯見他,一次也不肯。

現在的許知晴也算得上是本地的知名企業家,沈歸泓偶爾能在電視新聞上能看見她,卻從沒有一次在生活中見到過她。

即便是他跑到許氏大樓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蹲守好幾天,依舊見不到許知晴。

最初的時候,陸歸泓憑藉著堅定的信念日夜蹲守在許氏大樓門口,他不吃飯、不喝水、不睡覺都無所謂,可是當母親將幼小的沈嘉行送回他手裡的時候,他就無法再繼續堅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