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鐸別有些疑惑,婁樊大軍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從雲州城外撤了出來?

這不合常理。

如果是他的話,斷然不會放棄這樣的大勝良機,哪怕沒有十足的把握將婁樊百萬大軍全都吞下去,也至少能撕下來一層皮。

可是現在前軍已經快到草束城,後軍離開雲州城也已有至少二百里,但玉軍居然沒有一次追擊,甚至連襲擾都沒有。

所以鐸別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更加的擔憂起來。

中原人有句話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覺得林葉現在就是那個妖,一個他猜不透也摸不準的妖,天知道這隻妖會在什麼時候撕咬過來。

所以退兵的時候,鐸別一再下令,各軍務必保持行軍嚴整,各軍之間的距離務必保持始終如一。

尤其是左右兩翼的騎兵,不但要保護兩翼不受到突然襲擊,還要盡最大可能的分派游騎,往兩翼更大範圍去探查。

一連七八天,就是在這樣令人不安的安寧中度過來了。

過了河之後一直到草束城都再也沒有險要的地方,一馬平川,玉人難道還想在這樣的地形上與婁樊鐵騎決戰?

除非林葉瘋了,除非玉人都瘋了。

就算林葉麾下那支怯莽都是騎兵,那又怎麼樣?

自古以來,婁樊人在騎兵交戰中就從來沒有輸過。

況且,論騎兵的兵力,怯莽就算都是騎兵也要差得遠了。

心裡是這樣想着,可鐸別就是踏實不下來,一時不知道林葉到底在圖謀什麼,他一時就不可能踏實。

距離婁樊大軍露營的地方大概七八里遠,一座高坡上,林葉坐在茂密的草叢中舉着千里眼觀察着婁樊大軍的動向。

“這個鐸別不可小覷。”

林葉放下千里眼,坐在他旁邊的寧海棠點了點頭:“一路上都沒找到任何機會突襲,這個鐸別確實有點本事,都說婁樊人善攻而我玉人善守,這麼看,鐸別也是一個很會打防守戰的人。”

他們兩個,竟然連親兵都沒帶,只兩個人,就摸到了距離婁樊大軍營地這麼近的地方。

“兩翼的騎兵始終保持着能及時救援,又能立刻出擊的距離。”

林葉道:“再看他的中軍和後軍,走了這麼多天各軍絲毫不亂,如果一開始就是讓鐸別領兵而不是那個宗政顯赫,可能雲州一戰比之前要慘烈些。”

寧海棠道:“用百萬大軍再加上數十萬民夫擺出來一個鐵桶陣,鐸別只堅持一件事就距離贏不遠了。”

鐸別要堅持的就是步步為營,不急着趕路,婁樊國內亂成什麼樣他都不管,只要他能把這支軍隊帶回去那婁樊的國本就還在。

至於爭奪皇位的那些親王,他到底該站在誰那邊都無所謂,只要他能把百萬大軍帶回去,誰做皇帝敢不給他面子?

別看宗政顯赫和宗政憐海之流為了拉攏各方勢力,把那振國大將軍的位子指給這個指給那個,只要鐸別回去了,這振國大將軍的位子只能是他的。

不管是宗政顯赫上位還是其他人上位都一樣,鐸別都是妥妥的位極人臣。

寧海棠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半路上解決婁樊人?”

林葉指了指那邊:“根本就沒有半路上把他們解決掉的機會,婁樊人好戰,又是走在回家的路上,這和他們進攻的時候還不一樣。”

寧海棠瞬間就懂了林葉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是為了攻打別人的地盤,面對着慘烈的戰場,無休止的死人,婁樊士兵可能還會有厭戰之心,出力的時候,也都會偷奸耍滑。

可現在他們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誰敢阻擋他們回家,他們勢必要和阻擋他們的人拚命,此時此刻,別說是玉人,就算是神攔在他們面前他們也要殺出一條血路回家去。

寧海棠問:“那你預定的打這一仗的地方是哪兒?總不會是草束城吧。”

林葉點頭:“就是草束城。”

寧海棠道:“在無險可依的平原上你都找不到機會破敵,在城防堅固的草束城你的機會是什麼?”

林葉道:“就是城防堅固。”

寧海棠都不懂林葉在胡說八道什麼,草束城是冬泊南疆這一帶最堅固的大城,別說當初冬泊人在這付出多大的努力,玉軍接管之後付出的努力都足夠巨大。

將原本就是一座堅城的地方,徹底打造成了一座戰爭堡壘。

事實上,就算是大玉軍中,到了現在依然還有人不理解林葉為什麼那麼直接就把草束城給放棄了。

如果死守草束城的話,就好像在婁樊人的退路上死死釘進去一顆釘子,婁樊人要想繞開草束城,就要走更為險峻的地方。

林葉直接放棄草束城,這就導致出現了婁樊人進退自如的局面。

如果現在草束城還在玉軍手裡,婁樊人想回去談何容易?

如果有人當面對林葉說這些聽起來貌似有道理的話,林葉一定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林葉和說這話的人爭論一句,他都覺得是自己輸了。

戰爭,從來都不是一群人圍着一張地圖就能打明白的。

“你在草束城裡能做什麼手腳?”

寧海棠敏銳的察覺到了林葉的算計,但她想不明白草束城裡能有什麼。

自從林葉率軍偷襲一次之後,草束城裡的地道應該也不能再用了。

駐紮在草束城的數萬婁樊軍隊,應該在這期間把草束城翻了不止一遍。

所以林葉不可能在草束城裡再安排一支奇兵,除非那幾萬婁樊人都是瞎的。

“你剛才說......”

林葉看着婁樊大營那邊笑着說道:“鐸別是婁樊人中的異類,此人善守......你說的沒錯,可是,婁樊人中這樣的異類可不多,不然的話還叫什麼異類?”

他拉了寧海棠一把:“回去嗎?”

寧海棠:“你不說清楚到底要怎麼打,我就不回去。”

林葉:“那你待着吧。”

說完就要走。

寧海棠還慣着他這個?

起身就跟了上去。

一點脾氣都沒有啊......難道還要在這打一架?這地方距離百萬婁樊大軍就那麼遠,他倆打起來,就等於給婁樊人送大禮,還是大禮包。

寧海棠也從來都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脾氣,在她看來,那是很幼稚的事,且不討人喜歡。

兩個人都不是騎馬來的,騎馬目標太大。

以他們兩個的實力,其實騎不騎馬區別都不大,非要說有區別的話,那就是他倆跑起來比馬快。

離開之後,兩個人悄悄潛行了大概數十里,在一片林子中停下來休息。

距離玉軍的騎兵隊伍駐紮之處沒多遠了,到了這也就不必再擔心被婁樊人察覺。

眼看着林葉還是不打算說,寧海棠到了這可就真不慣着林葉了。

她一伸手抓向林葉的衣領,林葉像是有預感似的,側身避開的同時一把抓住寧海棠的手腕,寧海棠還想出招,林葉一扭,就把寧海棠的胳膊擰到了背後。

他站在寧海棠身後,一隻手抓着寧海棠手腕,另一隻手很不老實的往前繞過去,抱住了寧海棠的腰。

“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架!”

“是你先偷襲的。”

“我偷襲是我不對,你不和我堂堂正正打一架是你不對。”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林葉就是不鬆開,倒不是因為他不想和寧海棠打一架,而是因為這麼抱着,感覺很好......

寧海棠掙扎了幾下,無法從魔爪之中掙脫出來,小蠻腰扭動之際,卻明顯感覺到臀部後邊異軍突起。

於是她不敢亂動了。

她可是吃過這個姿勢的虧......還不止一次。

“我確實在草束城裡做了些手腳,婁樊人也確實不擅長打防守,只要鐸別的退兵還是往草束城方向走,就說明我在草束城做的手腳他們還沒有發現。”

“到底是什麼手腳?”

林葉此時也感覺到了自己那略顯丟人的反應,於是稍稍往後挪了挪。

他這一挪,寧海棠明顯鬆了口氣。

“草束城的城門我動了手腳,婁樊人就算每天檢查一遍也不會輕易看出來。”

聽到這句話,寧海棠眉頭微皺:“就算是這樣,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還是善戰的婁樊人,還有哪怕城門會出問題但依然可以靠着城牆堅守的草束城,你憑什麼覺得能打贏?”

林葉道:“你怎麼想的,婁樊人也是怎麼想的。”

寧海棠道:“就算是敵人可能會有所鬆懈,不認為你敢以少量兵力突襲草束城,你真的就能打下來?況且就算打下來,又怎麼能保證不被婁樊人困在城中?”

林葉道:“你說的這些確實很危險,危險的事我歷來也都不大願意親自上場。”

寧海棠:“所以呢?”

林葉道:“所以我讓你大哥去。”

寧海棠:“???!!!”

她猛然回神,面對着林葉,抬着頭,就那麼直直的盯着林葉的眼睛。

林葉:“我......開玩笑的,那麼危險的地方,我怎麼可能讓你大哥一個人帶兵去呢。”

寧海棠:“算你還有點......”

林葉:“我是讓須彌驚鴻和你大哥一起去的。”

寧海棠:“林葉!”

林葉:“在呢。”

寧海棠:“勢不兩立了。”

林葉:“你為什麼覺得你大哥就打不好這一仗?是不是因為,從小到大,你都覺得你比他還要厲害些?連你都覺得沒把握的事,你大哥又怎麼可能有十足把握?”

寧海棠不說話,但她就是這麼想的,這一戰若按照林葉說的去打,連她都沒有把握。

林葉道:“那若是告訴你,這一戰怎麼打是你大哥的主意呢?”

寧海棠的臉色猛的一變。

林葉道:“放棄草束城,從始至終就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大哥的想法,由着他帶兵在婁樊人背後駐紮,這也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他的想法。”

“在出兵之前我接到你大哥的親筆信,他將計劃仔仔細細想我告知,信最後一句是......你該明白,要想在冬泊打贏婁樊人,靠正面交戰,勝算連兩成都沒有。

寧海棠默不作聲。

林葉道:“我不答應,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用一種很複雜的語氣說道:“太上聖君答應了。”

寧海棠臉色又是一變。

林葉道:“知道太上聖君在什麼地方的人不多,但你大哥肯定是其中之一,因為太上聖君往北去了,你大哥又在北邊領兵,所以別人不知道,他必須知道。”

寧海棠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所以,為了你大哥的安全,為了能打贏這一仗,我們兩個得分開帶兵了。”

林葉鄭重的說道:“在你大哥開始突襲之後,你我要各帶一軍衝擊婁樊兩翼。”

寧海棠抬起頭,看着林葉的眼睛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