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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樊人的怒火和殺意已經壓不住了,數不清的士兵朝着雲州城發出咆哮。

如此強烈的戰意,正常來說,不管是誰領兵看到了這般場面,都比會欣慰,也會興奮。

可是宗政顯赫的臉色卻無比難看,他最不想看到的,恰恰就是他帶來的百萬大軍,為了那必須要死的帝王而戰。

林葉故意如此,不是林葉在犯傻,而是林葉有意激起婁樊人的戰意,林葉盼着婁樊人不顧一切的攻城,越快越好,越狠越好。

婁樊大軍遠來,營地都還沒有徹底建好,林葉就把婁樊人的憤怒和鬥志給催發出來,那宗政顯赫是攻還是不攻?

按理說,大軍應該休整幾日後再攻打雲州,讓士兵們恢復一下精神和體力。

現在鬥志起來了,攻?

攻的話,只要雲州城足夠堅固,林葉的怯莽軍扛住了婁樊人最兇猛的這次攻勢,那接下來,婁樊人的士氣將會一再衰落。

而且,林葉當然是盼望着依靠守城戰來消耗大量的婁樊兵力。

宗政顯赫已經預料到了,如今的雲州城城牆上必然是準備充分,婁樊人被激起憤怒和殺意,怯莽軍呢?

當林葉把宗政世全推上高台的那一刻,怯莽軍的士氣也被推到了一個最高峰。

一邊是誓死擊敗大玉,奪回陛下。

一邊是......你要戰,那便戰!且看你,能奈我何?!

士氣在最不該起來的時候起來了,現在婁樊士兵的體力並不充沛,長途跋涉而來,若只憑着一股氣往上沖,絕對堅持不了多久。

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宗政顯赫知道這些,他手下的那些善於領兵的將軍們也知道這些,但他們不敢壓着士兵們的憤怒。

如果此時宗政顯赫下令不準攻城,那士兵們的憤怒立刻就會從玉人身上轉移到他這個主帥身上。

攻心為上!

宗政顯赫這才醒悟過來,在很早之前他就聽說過,大玉那個叫林葉的少年大將軍,最擅長的便是利用人心。

現在看來,他不僅僅是善於利用自己人的人心,他甚至可以利用敵人的人心。

敵人的士氣起與落,在他掌控之中,這種人可怕不可怕?

“殿下!”

一名幕僚臉色沉重的勸道:“此時攻城極為不智,士兵們遠來勞頓,看似可一鼓作氣,但只要受阻,便會氣勢衰竭。”

宗政顯赫道:“我又如何不知道?可現在若不准許攻城,將士們的怒火就會直接朝着我噴發出來,我又該如何處置?”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攻,不妥,不攻,亦不妥。

他們才到雲州城外,林葉就給他們布下了一個難解之局。

“攻吧。”

一位宗族長老道:“若此時壓制了士氣,將士們必會怨氣衝天,而若萬一能一鼓作氣拿下雲州,林葉也就可算是玩火自焚。”

聽到這句話,宗政顯赫只好點了點頭。

“傳令下去,讓律遲帶本部人馬攻城,谷浩海帶弓箭手壓制城牆上的守軍。”

宗政顯赫聲音略顯急促的下令。

“給後營傳令,讓他們現在不要只顧着搭建帳篷了,分出三成兵力,儘快把雲梯送上來,再分出三成兵力,把用於建造營地的木材用於打造攻城樓車。”

宗政顯赫大聲吩咐道:“給左右兩軍傳令,讓他們各自分派一萬人馬,在兩翼佯攻。”

“派人把戰鼓推上來......本王親自為將士們擂鼓助威!”

一口氣下達了多條軍令之後,宗政顯赫在心裡祈禱了一番......惟願婁樊帝國的歷代帝君,皇族的列祖列宗,賜予將士們無窮之力,一舉攻入雲州。

城牆上,林葉看到婁樊人竟然真的要攻城了,他的眼神也越來越明亮起來。

林葉緩步走上高台,站在了那被捆綁着的婁樊帝君身邊。

“此戰之後!”

林葉看向城牆上的怯莽精銳。

“凡我大玉之外的人,無論何國,遠道而來,只能朝拜,此戰之後,世上不許再有任何一國,近我大玉,敢帶兵戈。”

林葉深呼吸,然後一聲高呼。

“此戰之後,只許我大玉兵甲橫行,我將帶着你們,去婁樊的土地上......殺一個血流成河!”

將軍封秀站在高台之下,聽到林葉喊話至此,他刷地一聲抽出長刀指向城外:“殺!”

“殺!”

“殺!”

“殺!”

城牆上的怯莽軍振臂高呼!

不遠處,寧海棠抬頭看着那個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眼神里的像是有萬物星辰一樣光彩奪目。

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寧海棠。

這個英姿颯爽,一身戎裝的女子,朝着身邊伸手:“弓!”

女將立刻將寧海棠專屬的那張鐵胎弓遞了過去,這張弓,竟然與寧海棠等高,其沉重,便是尋常的壯漢都拿不動。

寧海棠纖細腰肢下,卻蘊含著無窮之力一樣,單手握着弓,腰帶肩,肩帶肘,手一發力,弓如滿月。

城牆下邊,黑壓壓的婁樊軍隊已經咆哮着靠近,寧海棠眉角一揚,瞄準了抬着雲梯的婁樊士兵,一箭轟了出去。

那箭,真如流星!

噗!

那箭上附帶着她的修為之力,氣勁澎湃,在斜着射下去之後,竟然甩出來一道弧度,箭從斜下轉為與地面平行疾飛。

離着地面有差不多在人胸口位置的高度飛過去,地面上,竟是被帶起來一條激蕩的煙塵!

一箭,洞穿!

一整列抬着雲梯的婁樊士兵向前疾沖的身影幾乎同時戛然而止,血線在他們胸膛位置炸開,直接在胸膛高度連接起來。

那不是尋常羽箭,箭上帶着的爆裂勁氣,直接將婁樊士兵的胸口打穿出碗口大的血洞,一串,皆是如此!

這一箭,射出了比重型床子弩還要大的威力。

抬着雲梯的這一列士兵,胸口全都炸開了,後邊一名婁樊士兵被箭射中肩膀,血霧之中,半邊肩膀被轟掉。

再下一個士兵只感覺恍惚了一下,箭擦着他脖子飛過去,半邊脖子直接被轟掉。

殺了將近二十人之後,這箭才被一名婁樊將軍揮刀斬落。

當的一聲,那將軍手上品級不低的佩刀震顫作響,刀鋒上被崩出來個缺口,而他手腕疼的幾乎握不住刀了。

一瞬間,這將軍的臉色就有些發白。

城牆上,一排城防重弩瞄準了那些抬着雲梯的婁樊士兵,隨着一聲令下,數不清的重型弩箭轟了出去。

從側面看,像是無數條巨蟒從城牆上騰空而出!

每一支重型弩箭飛過去之後,婁樊人的衝鋒隊伍里就留下一條筆直的血痕。

林葉看了一眼寧海棠,寧海棠似有感應,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林葉一伸手也抓過來一把硬弓,一手扣了四支箭,發力拉滿,嗖的一聲,四箭齊出。

與寧海棠的箭術幾乎一模一樣,林葉的箭也是一開始筆直的斜下而去,到了城下後突然轉彎,完全沒有道理的與大地平行疾飛。

四箭,四條死亡直線。

雲州城的城牆上,裝備了大量的重型城防武器,此時此刻,這些武器讓婁樊人體會到了什麼叫人力不可擋。

一架重型城防弩緊挨着一架重型排弩,如此間隔。

重型城防弩是單發,弩箭有小腿粗,而排弩則是多發,一次能打出二十支弩箭,雖然不及城防弩打出的弩箭那般粗大,可威力卻更讓人恐懼。

到了中遠距離,排弩就是無可匹敵的大殺器。

林葉拎着弓在城牆上一邊走動一邊射箭,發箭之中,大聲鼓舞士氣。

“這將是大玉最後一次防禦作戰!”

林葉一鬆手,又是四支箭飛了出去。

“咱們打完了這一仗,以後就只能是咱們出去打別人,不會再有人敢到大玉來撒野!”

又四箭射了出去。

“婁樊人喊了幾百年要飲馬蘭江,幾百年都沒有打過雲州,今日,他們依然過不了雲州城!”

“來日,我們卻要將大玉的戰旗,插在婁樊都城,讓整個婁樊的人,朝着我大玉的戰旗叩拜!”

又四箭。

林葉呼喊一聲,城牆上的士兵們便喊一聲殺,這一聲一聲的怒吼,如同雷神在為大玉邊軍擊鼓。

婁樊人這邊是攜怒而來,他們在大量的傷亡,可他們沒有這麼快就被嚇破膽,黑壓壓的人群覆蓋著地面而來。

地上的屍體,他們像是視而不見。

很快,婁樊人在付出了幾位慘烈的代價之後,距離城牆更近了。

可此時,他們也進入了弓箭手的射程。

城牆的箭手整齊的將弓抬高,所有的箭都遙遙的指向天空,隨着將領們一聲令下,幾層羽箭拋射而出,迅速飛到了最高處,然後兇狠下落。

城牆上的弓箭手兩輪拋射之後,有人在高處吹響了號角。

城牆裡邊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怯莽軍弓箭手將弓瞄準天空,敵人已經進入了他們的射程之內。

呼的一聲,數不清的羽箭從城牆裡邊飛出來,飛過了城牆之後下落。

暴雨一樣落入了已經靠近城牆的婁樊人隊伍里,只一輪,大地上就多了一層白羽。

這一輪拋射,就把靠近城牆的婁樊步卒幾乎清空。

為了這一戰,林葉早已做好了最萬全的準備。

城牆的羽箭拋射落地的位置在城外什麼地方,城牆內箭陣拋射的羽箭落點在什麼位置,林葉和寧海棠至少試過五次,不允許有任何誤差。

所以攻過來的婁樊人,在距離多遠遭受什麼打擊,都是林葉和寧海棠計算過的,一層壓着一層。

林葉看着城牆根下已經有婁樊士兵到達,正努力想把雲梯立起來,他左手往外一甩:“放你出去玩玩!”

隨着他一伸手,流沙戰甲從他衣服里分離出來,握着天闕重劍,直接從城牆上躍了出去。

高高而起!

這一幕,不知道震撼了多少人的心,不管是婁樊人還是玉人,都一樣。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們都以為是林葉親自跳出去了。

那流沙戰甲的身形體態,與林葉幾乎一模一樣。

砰地一聲!

在無數驚詫震撼的目光下,流沙戰甲怦然落地,然後摔成了一地沙子......

原本有些驚恐的婁樊士兵,在這一刻都愣了。

遠處,舉着千里眼的宗政顯赫一開始也緊張了一下,看到那跳下來的威武將軍落地摔碎,他嗤笑一聲。

“嘁......”

下一息,戰甲轟然躍起,一劍橫掃,七八顆人頭同時飛了起來!

城牆上,林葉再次拉弓,四箭飛出去,又在戰場上留下了四條筆直血痕。

那四支箭,兩支在流沙戰甲左側飛過,兩支在右側飛過,留下滿地屍體,而流沙戰甲在箭過的同時重劍橫掃,正前方,人頭齊飛,血液潑灑!

劍與箭,當世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