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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廬之中,寒意萌生!

眾人見此情景,盡皆訝然,俱將目光投向那副被封凍在冰層之下的‘西王母神形圖",卻見電光如刀,將那副畫卷頃刻間絞成了粉碎——縷縷電光飛轉於鐵桌冰層之上,又在須臾之後,將冰層雕琢成了一個披髮戴勝、驅馳猛虎的女子,那女子面色森嚴,兩隻獠牙探出唇外!

一見桌案上的‘冰雕",在場眾多匠人、畫師、僧道,便在剎那間理解了‘西王母神形圖"中真意,並且無比通透,無比清晰!

他們一感應到那天人真意,便知道該從何處下手來鑄造接下來的‘西王母生人甲"!

神工局眾學徒,神色無不訝然!

便是先前吳道子描摹‘霜煉群神圖"之時,當時在場的學徒之中,尚有四成不能感悟畫中真意,無奈退出了‘霜煉甲"的鍛造。

而今下的《八十八神仙卷》系吳道子所畫,吳道子當面,尚不一定能讓在場所有人理解畫中真意,與之通感,可蘇午作畫完成的瞬間,卻能讓眾人盡皆與畫中神意通感!

「第二十四卦:地雷復。

復,亨。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覆其道,七日來複。利有攸往。」蘇午看着桌案上那被雷光雕成的冰層浮雕西王母像,口中緩緩而語,「復者,陰陽去而復返,萬物生生不息。

而此卦下震上坤,震者,雷也。坤者,地也。

是以又有天地交變之機‘雷"者,於大地之中振發,春雷一震,萬物萌發。一元始,而能萬象更生。

此西王母真意之中蘊藏易理,正應當下局面,實為大吉。」

蘇午目光炯炯,轉身看向眾人,問道:「諸位感覺如何?可能藉此畫與畫中真意通感,可能有所悟?」

鐵桌上的西王母冰層浮雕像,在此時已然冰消雪融。

桌上卻無水液鋪灑,而是有一縷縷水霧飄散在草廬中,浸潤了在場所有人的性識,使得他們更深刻理解了蘇午這番話的含義,通曉了‘西王母天人意"中蘊藏的易理。

眾人聞聽蘇午所問,無不點頭。

化龍弟子們知道了當下煉造出怎樣的金鐵,方才能恰好運用於西王母生人甲上,完美承接這天人真意;

道士們清楚了該引用何種符咒,鏨刻於甲片之上;

願咒僧們明白了該以何種經文、願咒為鍛鍊出的甲片作加持……

季行舟看着空空如也,只剩一刀白紙的桌案,眼神驚嘆不已,開口道:「這副‘生人甲",雖脫胎於八十八神仙卷中西王母天人真意,但未必便要以‘西王母"作此甲胄之名。

將主覺得,以何為此甲之名?」

他如今對這還未被煉造出來的‘西王母生人甲"已然充滿信心,是以一片甲片都還未煉造出來,他便首先開口來請蘇午為此甲命名。

蘇午聞言卻搖了搖頭:「就以‘西王母"為此甲名。」

季行舟聞言愣了愣,隨後也不再堅持,點頭答應。隨後,他為諸科分工,各科工匠開始忙碌了起來。

而蘇午垂目看着那一片雪白的宣紙,眼中光芒微動。

‘地雷復"此卦有陰陽去而復返之意,有‘已然逝去的人或物,應會再度回還"之預兆。

未知接下來,又有誰會回還?

傳說之中,周文王作《周易》,以人意扭轉天理,使天理順應人勢,但又有傳說稱,人祖伏羲生‘八卦",而文王演八卦為六十四卦,合稱文王伏羲六十四卦——此諸般卦象,緣何能精準地卡住天理運轉的

節點,使之為人所用?它們今時效用,與初創之時的效用,能否相提並論?

……

觀天台上,身着各色法衣的羽士聚集其上,在一身量高大、體格健壯似武人更多過道人的灰袍道士引領之下,朝天奏表,祭祀神靈。

台下人群熙攘。

慕名而來見證這次‘鎮魔大醮"科儀的長安百姓們,擁擠在此間,以至原本平闊的觀天台四下,被堵了個水泄不通。

擁擠人群里,也不乏聞風而來的各種攤販,他們或是背着裝滿商品的褡褳,在人群中穿梭着,售賣着自己的商品;

或是推着輕便的食攤小車,早早地在觀天台下佔好了位置,隨着食攤上湧出朦朧蒸汽,各種小食的香氣飄散開來,便能吸引來一個個食客。

此時,隨着銅罄聲響過,敲擊木魚、演奏種種樂器的聲音一併消止了,被群道簇擁在中央,儼然就是這場齋醮科儀主持法師的灰袍道士,即取硃筆於長條案上書寫符籙。

他每一筆落下,旁邊都有陪侍道士念誦種種經文。

在此間圍觀的百姓們,仰着頭觀望觀天台上的情形。人們的目光多聚集在那灰袍高大道士身上,觀天台上的肅穆情形,也影響不了台下長安人的議論紛紛。

「那位就是如今在終南山上修道千年的漢道士鍾離?」

「仙真名作鍾離權,可不叫鍾離!」

「鍾仙***持過這場***以後,會給咱們授籙嗎?沾沾仙家的喜氣,說不定咱還能長命百歲呢……」

「好似也不姓鍾,而是姓鍾離罷?」

「……」

觀天台四下沸騰的人聲,一直傳到了周圍一座座樓台屋舍接連成的屏障之外,與觀天台隔了兩條街的‘承天門橫街"上,都有喧鬧人聲傳揚過來。

今下承天門橫街上,卻是人煙寥寥。

街道兩邊的鋪子大都閉鎖了門,偶爾開着的幾家,也不見有甚麼客人——從前往來於此的客人們,而今都聚集往觀天台去了。

這條街道上的商鋪,多售賣種種珍奇玄異之物,一些野道書畫的符籙、吐蕃僧帶過來的各種人骨法器、各類今時不常見的奇石金鐵、來歷不明的古物,乃至是迷惑婦人的藥水、強壯男子的膏油,此間皆有售賣。

當下,吳道玄帶着幾個新收的弟子,在一個圓圓胖胖的青年人引領下,就走入了一間名作‘異石齋"的鋪子里。

那圓胖青年面相不似唐人,更類胡人。

在如今的長安,崑崙奴、高麗婢、菩薩蠻都不是鮮見的人種,又何況是一個胡人?

胡人乃有一個漢名,叫作‘安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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