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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丹加墜入漆黑大湖之中,她聽到水面破碎的聲響。

諸般斑斕色彩層層疊疊縈繞在她身周,這斑斕色彩的轉動,令她生出一種不真實感,好似自身正處於虛幻與真實的界限間。

那盈滿天湖的綠潮,於此時倏忽收斂去,變成了蜿蜒於這斑斕色光中的一道綠綢帶。

‘綠綢帶’纏繞着丹加的右手腕,在那層層疊疊的斑斕色光中靈巧地遊動着,引着丹加的身形穿過這一重重斑斕光芒,最終墜入一片澄明的大湖——

嘩啦!

丹加墜入澄明大湖之中,她聽到水面破碎的聲響。

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在她墜入這片澄明大湖之後,倏忽消褪盡。

她的身軀往湖底不斷沉墜。

纏繞着她手腕的那道‘綠綢帶’的另一端,亦游曳向幽暗的湖底。在那有大片大片積雪堆積、罡風凜冽的‘湖之底’,她看到了一座萬仞雪山——整個世界彷彿顛倒了,又好似世界本身層層疊疊。

自身墜落進天湖之下的大化本源潮水當中,卻跟着那潮水,穿過了一重重世界的隔斷,登上了巍巍大雪山。

今下頂着燦爛金光的高高雪山,這樣壯美而神聖的風景,丹加又哪會沒有見過?

此處就是‘大雪山寺’所在的那座大雪山。

是尊者帶她前來修行的‘大雪山寺’,亦是她後來被囚困於此間數百千年的大雪山!

丹加隱隱意識到,那大化本源潮水牽引自己至此,究竟意欲何為了。

大化本源就被尊者以‘精蓮化生大士’的頭顱作縫合物,縫合住了它漫淹向現世的那道裂隙。

而那道裂隙亦在大雪山上。

嘩啦,嘩啦……

眼前被積雪堆高的山峰,微微地震顫着,不斷抖落下層層積雪。

一層層積雪相繼脫落之後,便顯出了其下一面被冰封住的山壁——那冰層之下,生長着許多藤蔓與雜草——漫長的歲月沖刷,早已沖刷乾淨這些草木的任何生機,它們只是保持了生前的狀態,留駐於冰層下,未有腐爛,卻也已乾枯、發黑、萎縮。

在那鋪滿衰枯草木的山壁上,一道裂縫蜿蜒其上,隱約可見。

細密的、灰白色的似線繩一般的紋絡交織在那道裂縫左右兩邊,似在這石造的裂縫上做了密密匝匝的針腳。

密密匝匝的針腳,簇擁着一個四分五裂的‘人’。

那個‘人’的手腳、軀殼、頭顱、內臟盡皆四分五裂着,被以灰白色的絲線一層層纏繞着,填進了山壁上的裂縫中。

此‘人’膚色黑黃,雖然被禁錮於冰層之下,但其身軀卻好似仍舊保持着活性——其裸露在外的心臟跳動着,血液流動着,甚至身軀各個部分,都因丹加忽然出現此地,而開始了動作。

這個膚色黑黃,面容瘦削的‘人’在此時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了山壁前靜立的丹加。

‘他’眼神混沌,盯着丹加看了很久,一些散碎的念頭在他的思維里被重新建構了起來,他識出了丹加的身份,面孔上流露出刻骨銘心的恨意:“元空,元空!

元空何在?!”

這被針線縫合在山壁之下,身軀四分五裂的‘人’,在冰層之下已不知存留了多長時間。

對於其之身份,丹加亦十分了解。

自是被用來填補那‘終極伏藏-大化本源’之前裂縫的‘精蓮化生大士’。

精蓮充滿憤恨的聲音穿透了冰層,令那積累了千百載的玄冰之上,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縫,大塊大塊冰層就此被從山壁之上震落,纏繞着丹加右手的那縷大化本源中,在此時忽然傳出一聲輕笑。

伴隨着女子的輕笑聲,那縷‘綠綢帶’直接從丹加手腕上脫落了,流淌進了那面山壁之間、有些針腳凌亂破碎導致地裂孔之中。

雖然那一縷大化本源就此從丹加手腕上脫落,但她心中凝重之感並未因此消散。

‘天后念神相’仍舊與她右手掌印交融着,蟄伏不出。

而在那縷大化本源流入山壁裂縫之後,丹加陡生出了一種感覺,那面‘終極伏藏’前的細微裂孔之後,好似有‘人’靜靜駐留,隔着終極伏藏前的裂隙,那個‘人’靜靜地凝視着自身,伺機而動!

甚至於這空寂無人,不知處於何種時空的大雪山頂上,亦開始盤旋起某種莫名的氣韻。

山風捲起雪塵,在天地間彌生出一尊尊雪色的神魔。

諸般神魔乘着那莫名氣韻而來,將丹加團團圍住。

精蓮的嘶吼聲震碎了封鎖住這面山壁的冰層,即便過去許多歲月,它這樣一尊‘魯王’,只要未被徹底磨滅,便仍舊保留着恐怖的威能。

但它狂怒嘶吼過後,泛着綠光的眼睛看着丹加,眼神里卻又彌生出了驚懼的神色。

這般驚懼之色,最終取代了它面上那般刻骨銘心的憤恨。

過去許多事情在它混沌的思維里重新排列、重組,它循着過往的記憶,便好似將許多歲月以前的事情又經歷了一回。

正因為再一次於記憶中經歷了過往,它在此時對某個人的畏懼,甚至壓過了對其的憤恨。

丹加未有言聲。

精蓮亦小心謹慎地觀察着當下的形勢。

片刻以後,精蓮大概弄清楚了眼下的情況,它面上流露出一抹陰森的笑意,看着底下的丹加說道:“看來是你淪入了險地……”

丹加點了點頭,揚首看着精蓮那顆醜陋的頭顱,笑着道:“大士要來摻和摻和嗎?

說不定你能藉此破開禁錮,與魯母一齊降臨於世間呢……”

“脫開禁錮,重歸現世……”

精蓮看着丹加面上那與某人如出一轍的笑容,它因丹加所言,性中生起的些絲亮光,此剎也泯滅個乾淨,進而生出某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來。

它閉上眼睛,不去看山壁下的丹加,喃喃低語道:“魯母猛惡,金母亦非善類……

在此之外,還有一個元空……

你們之間的爭鬥,我不想參與。

我只想守着……守着此間安安靜靜睡覺就好……”

幾句言語過後,精蓮的性意重歸於混沌,竟真好似又一次地‘沉睡’了過去!

山壁前的丹加靜靜觀察了精蓮一陣。

她先前故意與精蓮那般言語一番,正是想恐嚇對方一二,借勢嚇阻住精蓮,令之舉棋不定,避免精蓮在她圖謀大事之時,忽然入局——今下終極伏藏前的禁錮,雖不能說是完整無損,但也是大致完好的,魯母可以往外投遞出些絲大化本源,卻無能投射更多力量於現世。

此時若精蓮對它忽然施以援手,必將會導致更嚴重後果。

若能就此以言語嚇阻住精蓮,自然再好不過。如若不能,丹加也好就此隨機應變。

她將目光收回,看向山壁間那些細碎的裂孔。

孔隙之間,綠光隱隱。

一隻只幽綠的眼睛好似生在裂孔之中,正仔細地觀察着她。

另有一個聲音,忽在她耳畔響起:“你知朕緣何能以微弱修行,反制魯母?可曾聽過一句話——母憑子貴?”

母憑子貴?

丹加腦海中閃過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下一個剎那,莫大的危機感驟然降臨在她的心頭!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她的右手掌心裡響起,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正看到一個皮膚青黑腐爛的嬰孩側躺在自己掌心裡,那嬰孩的側臉對着她,滿是爛瘡的小臉上,露出一個令丹加稍覺熟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