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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

——陶淵明

[Part①·忽悠瘸了]

丹晨子與兩位貴客商量完刺殺大計,把張貴人和假郎中送去休息。

這頭老虎抱着寶劍入睡,興奮不已。哪怕雪明沒有給它一拳,它都能做個芬芳幻夢。

武修文受了解魂劍的折磨,處於身心俱損的狀態,一瘸一拐的抓住張貴人,好不容易回到客房床榻邊,望見隔壁房室衝出兩個小妖怪——正是趙家兄弟扮的古靈精怪。

劍雄有話要說,準備和張貴人坦白。

大哥想殺關香香,他與大哥扭打在一起,手指受了傷,如果不講實話,不能縫好這層人皮,他們去不了黑風嶺,也活不長。

可是沒等劍雄開口,江雪明作噤聲手勢,要劍雄在一旁等候。

“你先坐在門邊,我有話要和修文說。”

江雪明不慌不忙,翻來醫生包,取出剝皮樹和日誌本。先是在日誌本上寫寫畫畫,記下黑風鎮到四方土地廟的地形圖,又畫出丹晨子的外貌肖像。

他在肖像下邊加了很多標籤,都用西班牙語寫——不想讓這群夏邦土著看見,也不想讓敵人看懂。

這本日誌里還有很多人物側寫,包括佛雕師傅和古靈精怪,還有郎中。

已經死掉的人,雪明都加了好幾條備註,短語詞彙大多包含以下內容。

[邊緣人]

[死亡時間超過三天以上,才會引起重點關注]

[重要聯絡人]

[持有靈媒道具的高價值目標]

當這些屬性重合在一起,雪明才會動手。

在黑風嶺,有一張非常複雜的妖怪交際網絡,想要用最少的代價去完成連環爆破,就必須了解這些妖魔的秉性。譬如虎先鋒這個稱呼,原本雪明準備喊丹晨子作[虎大仙]或者[丹晨真人]——可是它不像金戌那樣在意道行,從土地廟裡出來,就是用人身虎面來迎客,完全把人類當成了糧食,不會在乎糧食如何看它。

於是就有虎先鋒這個稱呼,要時時刻刻提醒丹晨子,在黑風嶺本事再大,它也只是一個排頭兵,一條看門狗。

再說這贈劍的儀式,雪明把表情做足,把事情交代清楚,要虎先鋒和百目斗一斗。

他初來乍到,馬上要見山大王,對百目魔頭的能力一無所知,如果真的像佛雕師說的那樣——這解魂劍便是百目的本命法寶,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能力了么?

雪明不會相信妖魔的情報,他要虎先鋒去做這個冤大頭替死鬼,而且他不會幫丹晨子,這丹晨子的人頭另有用處。

再細看虎先鋒為人處世之道,對金戌沒有好臉色,是個性格乖戾貪婪狠毒的自私鬼。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它目無師長,可以剋扣百目魔頭的禮物。

它在雪明的眼裡,就是敵人交過來的刀子,可以變成武器。

“師父.”武修文依靠在床上,感覺到一陣溫熱的水流洗過背脊——這是雪明在用萬靈藥給他治傷。

江雪明:“你有話要問我?”

武修文只覺得傷處傳來陣陣瘙癢,還有皮肉逐漸癒合的痛苦。

這小子點點頭,緊接着問道。

“你要哄騙丹晨子去殺百目?它有這個能耐么?就算殺了百目——我們成了幫凶,還要和其他師兄弟鬥法,珠珠仙子得知此事,也不會輕饒我們的。”

江雪明:“你不如問,我要給它真劍還是假劍。”

武修文瞬間醒悟:“你不打算幫它?要它攜假劍去黑風寨里出洋相?”

江雪明:“對。”

“那事情就更糟糕了!”武修文戰戰兢兢說道:“它殺不了百目,要把我們牽扯進來,到時候黑風寨里鐵板一塊,妖魔鬼怪上下齊心,我們還能活?”

江雪明:“能。”

“怎麼個活法?”武修文不理解,他沒見過現代社會的爾虞我詐利益交換,與授血怪物的世界離得非常遠。

在遠征時期,槍匠所帶領的無名氏要進行手術刀式斬首行動,迅速肢解教團,已經有了許多成熟的攻心方案,情報體系里有關於利益勾兌方面,卧底話術都是一套一套來的。

人生在世不過功名利祿四個字,哪怕這頭妖魔信癲狂蝶,在它正式歸一之前,總有在乎的東西,總有願景和訴求。

槍匠之所以能成為戰團的老師,成為一個傳說人物,不僅僅是因為他能打。

他了解這些魔鬼,也能迅速了解人類和妖魔內心深處最直白,最渴望的的東西。

僅憑一張人物側寫,初步摸清丹晨子的秉性之後,雪明就能把這頭老虎忽悠瘸了——這是他不假思索隨口講來的方案之一。

除了驅虎吞狼以外,他還有好幾套備用話術,或是欺瞞或是激將,或是用珠珠仙子送來的道德神劍綁架這頭老虎。

他是個日子人,這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各個地區的戰團領袖總要給槍匠一分薄面,也是因為這種近乎於道德綁架一樣的利益勾兌。

槍匠總能說到地區領袖的心裡去,總能送來一份恰到好處的幫助。

民眾認槍匠這塊金子招牌,父老鄉親願意給槍匠立碑造像,誰要是幫助槍匠,還能變成頗有名望的英雄——這筆人情債哪怕收不回來,雪明也可以調度其他地區的兄弟來助陣。

這一點正如九五二七最早和雪明回鄉時講的那樣,是[一筆一筆都算好了],沒有疏漏的地方,這是雪明的天賦。

武修文見張貴人不開口,似乎是在想事情,又問了一遍。

“師父?怎麼個活法?”

江雪明:“有的是辦法,你沒本領自然會懦弱害怕,也看不見門路——如果你有我的武藝,有我的膽氣,處處都是路。”

武修文想聽的不是這個,他只想知道師父要如何做,不講出來他不放心。

“說出來就不靈了。”江雪明故作神秘,笑着拍了拍修文的背脊,用剝皮樹理清楚老鼠皮,治好了菜刀砍傷,與門口的劍雄喊道:“輪到你了!”

武修文臉上帶着嗔怪退了下去,似乎是對師父這番謎語心有不滿。

趙劍雄上前來,正想說點什麼。

江雪明捧起這小子的手,看清楚斷指的傷勢。

“你和劍英打了一架,他憋不住忍不了?要殺關香香是么?”

趙劍雄努着嘴,也不好說大哥的壞話,乾脆不講話了。

江雪明取來藥液,給趙劍雄接骨治傷,不再追問下去,而是講起自己的不是。

“是我疏忽,全部的精神力都放在虎先鋒身上,忘了這片山林的險惡之處。”

黑風嶺的靈壓環境對雪明來說沒什麼,但是對這些普通人來講,就是魂不守舍心魔叢生的險峻地帶。

“劍雄,你想過以後的事情嗎?”

趙劍雄不明白“以後”是什麼意思,於是反問:“以後?熬不過今天明天,哪來以後?”

“我要你想想[以後],因為今天和明天,我一定帶你們渡過去。”江雪明收拾完手上的傷,指着劍雄歪到一邊的鼻子,輕輕用指頭敲擊磕打。

“哎喲!”劍雄疼得齜牙咧嘴。

這鼻頭一下子叫張貴人強悍的指力給敲正了。

劍雄只覺得不可思議,那精怪女兒身疼得咿呀怪叫,又開始頑皮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