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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①·烏龍城寨]

往老煙斗巷口看,東邊胡同外是一整套銅具加工的小作坊,西邊胡同口則是玉米煙斗和陰沉木的來料加工雜什市場。

胡同口往裡走再來二十多步,就能見到幸福里社區衛生中心的招牌,旁邊那地勢走高的矮丘上,坐着一棟又胖又高的木樓,那便是烏龍城寨。

城寨的四周都有圍欄,離得近了去仔細看,那圍欄大多是鋼板軋出來的邊角料,是刀具廠車間里送出來的回爐孔料——這麼說可能不好理解,你大抵想一下,我們現在用的廚房水果刀,都會有一部分手柄,那部分的鐵條是焊上去的。

大型加工廠的刀刃材料難以用衝壓的技術來塑形,所以要用後期焊接的方式加上更軟的不鏽鋼作為刀柄,而這些圍欄就是一張張鋼板受了衝壓機的切割,上邊儘是刀柄的窟窿眼兒,想來也是住在烏龍城寨里的刀具工人偷偷從廠子里薅來的廢料。

里外里整五層的刀柄孔鋼皮就成了烏龍城寨外邊別樣的風景,它既是圍牆也是防盜網。路上行人要是倒了血霉,不小心跌在這層護欄上,身上的肉肯定是東一塊西一塊。去外科醫生那兒縫針,估計醫生都得喊患者家屬去把肉片撿回來再動手術。

“講究!”九五二七見了這層鐵網,立刻比着大拇指:“外邊炒煙葉是下油鍋,進來這城寨還要上刀山——這裝修風格,夠威啊!”

看門大爺與拇指哥對視一眼,做完眼神交流便開閘放人。

一樓商鋪琳琅滿目,儼然是一個大型百貨市場。從裙樓西的早餐食鋪,到裙樓中部的地產中介和裁縫鋪面,一樓和二樓還夾帶着一個小空間,似乎是之前烏龍別院的閣樓改造而來,春華理髮店就開在這兒。

旁邊有美容美髮的中文招牌,又有樓鳳和紅娘的相親招待所,這樓鳳的招牌算情色服務業,紅娘則是正兒八經給單身漢牽線。

再往裙樓東看,一處坐北朝南的大門是烏龍別院的主廳,也是東方昊老爺子的家。只不過這個正門有點難走,兩側的道路往外延伸,就讓居民們私自加了許許多多鐵網當做掛板,拿來遮雨棚造起一個個小小的便利店。

製冷貨櫃和燒烤架都擺放在這裡,更遠一點的地方則是籃球坪和三口水井,往樓宇上邊看,原本烏龍別院豪華氣派的習武梅花樁陣,還有七根紫銅龍紋頂樑柱所造的牌樓,這些都算進門之後演武場留下的遺物了。如今它們變成了電線杆子,密密麻麻的線材從四面八方飛來,落進尋常百姓家。

“房東先生今天見客嗎?”拇指哥去大廳,立刻抓住一位面善的小伙。

那小伙還在大廳的香堂旁洗漱,頭頂和嘴邊全是泡沫,沒有穿衣服,只有一條內褲,見了外來的女人立刻慌張起來,一溜煙跑不見了,過了兩分鐘——他換上棉布坊的員工套裝,緩緩越過老樓的門檻。

“原來是馬納大哥回來了,小弟沒有來迎接,要自罰三杯,這個三杯就留到晚上夜宵的時候再算。”

拇指正準備動用魂威:“嘖,別廢話”

“別!別別別!大哥別打我!”這小弟看上去不過二十一二歲,湊到拇指身邊,向兩位陌生女人嗅了嗅:“包租公現在換到七樓去了,他有風濕,住太低層身體不好——今天有當差的來找人,托爺爺辦事。”

拇指低聲問道:“你說的是民兵還是?”

“當然是民兵。”小弟也跟着低聲說:“廣陵止息只會送禮品來,哪裡會來麻煩他哦。”

拇指:“那房東先生現在還在屋裡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弟攤手聳肩,又偷偷瞥向拇指身邊倆姑娘:“敢問兩位姑娘芳名呀?有沒有博客呀?沖不衝浪?加個微信慢慢聊?”

九五二七歪頭湊向拇指:“這兄弟是完全沒見過女人是么?”

“您以前碰見槍匠的時候也像是完全沒見過男人。”拇指反駁道:“這地界就是這樣,稍有姿色的女人大多都得去賣肉身——烏龍城寨里的人們都是社會底層,人家找你要微信算是承認你的美貌,沒直接性騷擾都是極度克制了。”

九五二七:“那沒事了。”

拇指:“我懷疑您在罵我,卻沒有證據。”

江白露則是二話不說,指向電梯——

“——走!”

仨人離開前廳香堂之後,接引小哥又脫下工作服,打着赤膊繼續洗漱,把衣服體體面面的疊起來,一邊刷牙一邊洗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鏡子上邊的貼畫。

那是無名氏的一個個小人LOGO,還有閃蝶衣上的鍍鈦鋼印,就像是廣告宣傳卡通形象,和我們小時候的超人或蝙蝠俠,奧特曼的Q版形象一樣。

“加油!————”

從大門外的裙樓小巷子,圍牆邊跑過一列列晨練的精壯漢子,大多都是刀具廠的員工。

“努力!————”

小哥啥也沒說,把毛巾掛在肩上,撈起工作服送去彈棉花的小作坊里,立刻跟上這晨跑的隊列,與哥哥們一起做鍛煉,一起吶喊着。

“奮鬥!!!————”

“我們裹得那麼嚴實。”白露感到疑惑:“為什麼一樓那個小哥一眼就看出來我和嫂子是女人?”

小七和白露都穿着閃蝶衣,這套裝甲外邊還有一整套抗寒的棉麻布和防水雨披,用頭巾裹住面盔。

拇指解釋道:“阿德是個混種,他老媽有十六分之一的青金血統。傳到他這代已經很稀有了。”

“阿德?”白露疑惑的問道:“他怎麼不去民兵或者.”

拇指接着解釋道:“全名就叫趙有德,還有啊——這小子不是一樓看香堂的,只是喜歡在一樓洗頭刷牙,是城寨里彈棉花做被子的,至於為什麼不去當民兵?不從武職.”

伸出食指戳着電梯里的小廣告——

——拇指接著說道。

“御龍大酒店,看到了嗎?保安八千四百輝石貨幣,標配USP、電擊棒。做到隊長能拿全自動武器。”

“再看這個民兵廣告。”

“區政府管轄下烈陽堡治安隊伍招義工,每月一千八百塊生活補貼,武裝自費。”

“況且.”

拇指眼神黯淡了下來。

“阿德家裡老爸是個賭鬼,老媽走得早,他要生存下去,要吃喝拉撒找婆娘。他出了城寨,追債的人就要拿他的器官去換錢,父債子償嘛。”

“人生在世,哪裡有自己想過什麼生活,就能過什麼生活的好事——都是身不由己。”

“城寨里還有很多其他拖家帶口的,吃不飽穿不暖,身上沒有半毛錢,拿什麼來談正義呢?”

就在此刻,電梯停在了一點五層。擠進來幾位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大姐,也是烏龍城寨樓鳳手下的頭牌姑娘。

不說這幾位大姐年齡已經四十往上了,不帶任何容貌攻擊,護甲疊滿的講法,應該是洗浴場所退休回到城寨尋找再就業機會的服務人員。

“哎呀,這不是馬納嘛!全能之手的大人物呀!~”當頭的姐姐穿着高叉旗袍,五官分布有點分散,搭配那廉價粉底妝容和香水,讓白露錯以為這是什麼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