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摔門而去。
餘生用過了午餐、一覺睡到了三點半，想要看書備考、值班護士竟以主治醫生不同意為理由連書都給沒收了，一氣之下索性溜出了病房，結果卻在花園裡被個小女孩給攔住了去路……
軟萌可愛，擋住了去路的小女孩的眼淚涌了出來，大顆、大顆的，順着臉頰滑落。
餘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再加上小女孩用手在比划著、能聽懂他在問些什麼卻並不回答，等餘生注意到小女孩的視線會下意識的轉向花牆，餘生仔細一看也就找見了躲在花牆之後的那位法學博士……
原來不說話的小女孩就是卡姆登的妹妹，瑪雅。
年紀尚幼，眉眼也尚未長開，不過眼睛大、臉型也很好，與躺在病床上的大塊頭卡姆登相比較，其實根本就看不太出來存在着兄妹關係……
“倘若我報警，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卡姆登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
“刀尖都戳穿了門板，要不是我的反應快、這條命都要交代出去了，我憑什麼要寬恕、要原諒？理由呢？他可憐？他妹妹可憐？他全家都可憐？不是我造成的吧？我既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吧？”
卡洛琳無言以對，見進了病房的小瑪雅把卡姆登叫醒、也就示意餘生先進去再說。
“抱歉，我沒想要傷害你……”
躺在病床上的卡姆登被剃了光頭，神情委頓、四指寬的繃帶綁住了腫脹的額頭，解釋說黑大個布蘭德的要求是震懾住餘生、而目的則是為了迫使餘生不敢反抗……
餘生笑了笑。“刀是你的？從不離身嗎？門板差點被扎穿了。”
卡姆登沉默，站在一旁的卡洛琳則解釋說門板被扎穿是源自於本能，當時卡姆登只不過是下意識的想要抬起胳膊、結果彈簧刀也就自下而上扎進了門板……
“抬胳膊？就不怕順勢一刀扎臉上嗎？”
餘生納悶，如此荒唐的理由都敢說啊？
“你把當時的情況說清楚啊……”
卡洛琳催促着，可是卡姆登卻抿着嘴、一言不發，只好替他開始解釋。“卡姆登的反應真的屬於是正常的，在感覺眼睛可能遭傷害時、雙手會下意識的試圖抬起來予以保護。”
卡洛琳說著繞過了病床的另一邊，揪着卡姆登的袖子把他的右手提了起來，翻轉了手掌示意餘生觀察他的拇指。
指甲呈蛛紋般的碎裂、末端黑紫腫脹，指腹的正中有道極深的凹痕，就像是遭猛烈撞擊而處於重度淤血的狀態，但餘生並不明白這代表着什麼。
卡洛琳見卡姆登依舊是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語，也就有些着急了。“說啊，瑪雅好不容易才把人給帶過來了，你自己犯的錯、難道連解釋都不願意嗎？那可怎麼幫你呀？”
“我、我沒想要傷害他，那把刀是加工過的，刀刃被截斷、反手握刀時拇指壓住刀背、刀刃也就只剩下兩三毫米，萬一動了手、刀尖刺進去也不會很深，這是街頭打架的技巧，說出來他也未必能明白……”
話說得有些磕絆，但餘生明白了卡姆登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拇指壓住刀背、刀尖刺入時傷口小且很淺，扎破皮膚和捅進皮肉所造成的傷情截然不同，量刑的時候顯然也會輕許多。
不過餘生就很納悶，該說這大塊頭卡姆登是真刑呢、還是該說這傢伙的腦子遠比表面上所看起來的要聰明？
感覺到衣角被扯拽，餘生轉過臉見是名為瑪雅的小女孩又在用手比划著、也就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卡洛琳。
“她是想要告訴你，卡姆登是想要讓她恢復聽力、所以才會跟那些壞小子們混在一起的。”
“先天性的失聰，也是能恢復的嗎？”
“裝人工耳蝸也就有很大的概率讓她恢復聽力。”
餘生頓時一樂。“法學博士，你說的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卡洛琳不解。
“刑事案件，擅自與受害者私底下接觸是違法的，”見卡洛琳似想要反駁、餘生抬起手向下壓了壓繼續道。“且不談這一點，這裡可是阿美利加啊，如果小瑪雅的先天失聰能治好，無論是醫療制度還是醫療救助，難道還需要未成年的卡姆登負擔不成？你可以騙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非法入境，至今還沒有身份。沒有獲得合法的身份、哪裡會有醫保，又怎麼能獲得醫療救助？”
“既然沒有身份，他又怎麼能上學的呢？”
餘生的質問、換來了卡洛琳的苦笑。“顯然你不太懂，法律規定只要是踏上了阿美利加，卡姆登在上大學之前、無論是公立還是私立、學校都必須接納。並且這還是十幾年前最高法院裁決所規定的權利之一，他有沒有身份、是不是遭通緝，都不影響他有受教育的權力……”
該死的！
偷渡客竟然能光明正大的上學。
餘生無法理解。
不過偷渡入境、黑下來的情況在這裡倒是也很普遍。
可是沒有身份就沒有醫療保障，沒有醫療保障、那就意味着不能生病也不敢生病，小毛病挺一挺，大病就等着上帝的召喚吧。
人工耳蝸好像也不便宜，成功植入後也有使用壽命，並不能一勞永逸……
“想治好，耳蝸植入和後期治療的手術費大概需要籌集十萬的資金。卡姆登還沒有成年，想要找一份合法且收入頗高的工作是很難的，布蘭德能讓卡姆登聽話、原因便在於他能提供賺錢的機會，跑腿也好、充當打手也罷，全都會給錢的……”
“錢基本上都是瑪贊的，其實瑪贊也一直被布蘭德欺負……”
卡洛琳的話還沒說完，躺在病床上的卡姆登便插了一句進來，餘生也就明白了他們之間關係，矮個子瑪贊從受欺負的欺凌者的跟班，布蘭德通過給卡姆登提供賺錢的機會而獲得了效忠，為虎作倀也好、助紂為虐也罷，少年們的世界不論膚色、不論國別、不論時代，其實在某些方面是差不多的……
攢錢給妹妹治病，出發點是好的、可是手段和途徑卻顯然是錯誤的。
差點扎穿了門板的那一刀，其實在餘生看來、已經屬於是在在內心深處製造出了心理陰影，事發時感覺並不明顯，但之後越想越是心驚膽戰！
更何況做錯了事兒終歸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否則壞人們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們憑什麼就必須淪為犧牲的代價？
餘生堅信，沒有邊界的心軟，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而毫無原則的仁慈，只會讓對方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