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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內皇后盤腿坐在軟榻上和女官下棋。

高女史輕輕地走進內殿,女官立即起身行禮退下去,內殿里沒有了旁人,高女史低下頭在皇后耳邊,將皇上賜婚崔奕廷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

皇后點了點頭。

高女史道:“在娘娘宮裡皇上還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賜婚汪家還是賜婚崔奕廷,怎麼一下子就改了主意。”

皇后捏着手裡的棋子,“那是涉及了朝政。”對皇帝來說,將姚家小姐賜婚給誰都不重要,不過就是一個女子,給了汪家就給崔奕廷再尋一門親事,都是賜婚,最後被人記住的就是皇恩浩蕩。

如果崔奕廷不來求,惠妃已經說出口,皇上礙於是她的母家,就會下旨將姚家小姐嫁給汪家。

因為汪同源沒有要緊的官職,姚宜聞也不算是皇上心裡的重臣,對皇上來說,就是給了她和汪家顏面。

皇后端起茶來喝。

喝習慣了這茶,從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反而離不開了似的,這種茶不見得名貴,也不見得多好喝,就是滋味不一般,旁的茶葉無法替代,就像姚七小姐,出身不高,有幾分顏色卻也不會讓人驚艷念念難忘,卻總和別人不太一樣。

想到這裡,皇后就笑了笑,姚七小姐還是有福氣的。

有崔映容那“無心之言”說出崔家長輩喜歡姚家七小姐,後面崔奕廷又跟着求賜婚,姚七小姐才沒有被立即許給汪家。

汪家是她自個兒的母家,她心裡還覺得這樣伶俐的女子不該嫁去汪同源家中,她那個侄兒幾次進宮覲見,都要鬧出幾場的笑話,宮廷禮數根本不通,處處要母親提醒,沒有什麼本事卻洋洋自得,她們汪家若是能昌盛,也要靠哥哥汪同海那支,汪同源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失望,一個連親兄弟都會欺騙的人,就算是她的母家人,將來她還能依靠不成?

只要想到這個,皇后就覺得心寒。

“娘娘,”高女史道,“您說涉及朝政是什麼意思?”

高女史是汪家旁支的節婦,她才進宮時身邊沒有親近的人,汪家就做主將高女史送了進來。

都是命運坎坷的女子,沒有嫁給一輩子能依靠的人,接下來的日子無論怎麼爭求都是難熬。

皇后道:“汪同源才進京就遇到了姚七小姐,汪太太因此喜歡上了,在宴席的時候讓惠妃賜婚,這些事看起來順理成章,可張戚程背後監視崔家,張氏又是姚七小姐的繼母,張家明知道崔家有意姚七小姐,卻在這裡攪合,為的是什麼?”

高女史搖了搖頭。

“汪家從福建來,到了京城匆匆忙忙地結一門親,定然不是為了依靠姚家,而是看中了張戚程,張戚程在福建打了十幾年的仗和鄧嗣昌私下裡自然有往來,汪同海彈劾鄧嗣昌,汪同源卻急着要向勛貴示好,汪同源沒有站在汪同海那邊,連本家的兄弟都不信任,更不伸手幫襯,而是想方設法為自己着想,這樣無疑是給滿朝文武一個消息,汪同海必然鬥不過鄧嗣昌,所以就沒有人敢毛遂自薦去福建,好不容易崔奕廷願意去福建招安,在崔奕廷沒有動身之前,張戚程就利用汪家和姚家的親事給了崔奕廷一個下馬威,這樣一來崔奕廷人還沒到福建就已經被削減了銳氣。”

“不管這件事的主使是鄧家還是張家,汪同源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連同惠妃和本宮在內,都被人擺在了棋盤上,一門親事就真的是一門親事那麼簡單?”皇后搖了搖頭,“要不是姚七小姐暈倒,崔家這樣一鬧,我們全都被人算計猶不自知,等到回過神來一切都晚了。”皇上這些日子苦惱的就是福建的事,一國之君鬥不過臣下,哪有這種道理,知道了來龍去脈定然勃然大怒。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封賞崔奕廷,封的是武德將軍就能賜印領兵。

經過這件事,皇上會下定決心整飭福建,以此讓文武百官知道什麼是天子之威。

崔奕廷這個新貴會慢慢變成權威近貴。

高女史聽得目瞪口呆,“娘娘不說,奴婢還不明白,這麼說,這門親事來的十分不容易。”

皇后失笑道:“自然不容易,就算是新貴也不能隨隨便便一跪,就能求娶到哪家的女子,不但壞了女子的閨名,也讓皇上覺得他難成大器,皇上又不是牽線的月老。”在皇上心裡只有朝廷沒有人情。

想到這裡皇后曬然一笑,所以連她自己也清楚的很,帝後和順根本是經不得風雨的。

朝廷的爭鬥如果那麼明顯那麼簡單,誰都能立在高堂上呼風喚雨,她也是進宮多年才有些心得。

內侍上前道:“娘娘,惠妃娘娘在宮外求見。”

皇后淡淡地道:“我不見她,讓她回去吧!”是該給她點教訓免得再被順妃利用。

不過蠢人就是蠢,怎麼教都沒用,如果有姚七小姐一半的伶俐也不會總上順妃的當。

……

“侯爺。”

換了常服的內侍匆匆忙忙走過來。

裴明詔點點頭。

內侍立即道:“有消息了,南書房那邊說皇上召見了禮部的官員,大約是要賜婚,正式的消息就在這一時半刻。”

裴明詔的目光頓時深諳下來。

內侍不敢久留,行了禮就離開。

宮裡的消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傳出來,裴明詔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下人等在門口,“侯爺,太夫人那邊還等着呢。”

裴明詔點了點頭。

看到神色沉重的兒子走進門,裴太夫人心裡鬆了口氣,總算是沒有做出傻事來。

下人服侍着裴太夫人上了炕,裴太夫人臉色顯得有些難看,頭上的抹額襯得她帶着幾分病容。

裴明詔親手端了藥水過去。

裴太夫人吃了葯讓屋子裡的媽媽退下去。

寒風搖動着樹枝,屋子裡燒着地龍卻也不覺得十分暖和,裴明詔一言不發,身影在燈下閃爍。

這一瞬間裴太夫人有些後悔,很快她卻甩脫了心中的想法,松下肩膀靠在藕色的迎枕上。

“不是我不想爭一爭這門親事,實在是……在皇后宮裡我沒有察覺,等回過神來,鎮國將軍夫人已經沖在了前面,我如果再去摻和一腳,對姚七小姐的名聲不利,”裴太夫人說著頓了頓,“之前我們也不知道崔家看上了姚七小姐。”

說著裴太夫人嘆口氣,“萬般皆是命,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意,我們推掉孫家的婚事也不過是眼前的事,族裡的長輩還沒有完全答應。”

屋子裡一瞬間鴉雀無聲。

裴明詔坐在那裡神色肅穆,眉宇緊緊地皺在一起。

裴太夫人還從來沒看過兒子這般模樣,她不禁一怔。

裴明詔忽然道:“母親在福建的時候就見過汪太太。”

裴太夫人點點頭,“那時候汪同源成親,我和你父親一起過去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