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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說到顧氏朝陳氏使了個眼色。

陳氏順着顧氏的視線望過去,正好看到蔣欣珊惺惺作態的樣子,心下不恥,笑道:“弟妹,台上小旦身段極好,咱們還是看戲吧。”

……

回頭再說那王喜,大熱的天趴在聽風軒偏房的屋頂,一動不敢動。*辣的太陽直射到身上,火烤一般,灼熱難耐。偏那屋裡兩個鶯鶯燕燕正喝着冰鎮綠豆湯說說笑笑,好不快活。

王喜後知後覺的認為這差事比老太爺打板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只聽得一嬌媚的女聲道:“鶯歸姐姐,今兒個綠豆湯真好喝,甜而不膩,爽口的很,鶯歸姐姐好本事!”

“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快些吃,小姐房裡離不開人。”被稱為鶯歸的女子輕柔道。

“昊哥兒真是討人愛,怪道小姐寵得不行,大熱的天,抱在手裡,恁是不讓下人抱,倒讓咱們丫鬟在一旁休息。小姐身子弱,時間長了哪經得起啊?”

鶯歸道:“你沒看到昊哥兒除了小姐,誰也不讓抱嗎?可不是姐弟情深?小姐平常懶怠得很,讓她多動動有也好處,”

“咱們小姐什麼都好,就是不愛走動。今兒個沈府遊船,多熱鬧。鶯歸姐姐,你就好了,還跟着小姐見識過一次,像我們幾個,哪裡有這個福氣?”

鶯歸笑道:“碧苔,你以為沈府花錢出力請客,又是宴席,又是遊船的,哪裡就是如面上吃吃喝喝玩玩那麼簡單的。小姐說了,曲意逢迎也得看迎得什麼人,不過是有所圖罷了。”

碧苔道:“怪道小姐不願意去?”

“別說是小姐,便是我,也懶得去。那些個太太,小姐一個個打扮得花似的。不是比衣衫哪個漂亮,就是比首飾誰的更貴,面上對着你笑,心裡不知道算計什麼呢。天又熱。人又多,跟煮餃子似的,那沈府的東西又難吃,哪極得上咱們院里。咱們做丫鬟的,更不能行差一步,碰撞了什麼人,可是要命的事。我算是見識過了。”

碧苔嬌笑道:“這麼一說,那今兒個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三小姐敢情是去受罪的。”

“可不是受罪去了,還好小姐聰明,早早的稱病不出。哎啊,昊哥兒怕是要吃點心了,我得到廚房去了。”

碧苔忙道:“鶯歸姐姐快去。微雲,淡月她們怕是累壞了,這綠豆湯我幫她們留着,我到小姐房裡換她們去。”接着,便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屋裡一片安靜。

王喜聽得咬牙切齒,心裡那個恨啊。

爺啊。爺啊,那四小姐哪裡是病了,人家分明是不願意來沈府。他動了動麻木的四肢,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悄無聲息的順着屋檐爬了下來。

……

半個時辰後,王喜一身臭汗站在書桌跟前。巴拉巴拉一口氣不帶喘的把打探來的消息講給沈力聽。

沈力聽罷,坐在太師椅里一聲不吭,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打桌面,半晌才道:“你趴在人家屋頂上一個時辰,就聽來這麼幾句話?”

王喜委屈道:“爺。青天白日,你讓我隱到哪裡去?蔣府人來人往的,丫鬟小廝隨處可見,聽風軒人更多。小的我為了找處落腳點,前前後後圍着蔣府繞了好幾圈。”

沈力厭棄的看了他一眼,揮手示意他出去。

王喜一臉幽怨的退了出去,心道這差事辦得,真憋屈。

沈力今日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女眷們游完船回到府里,找個借口見她一面。知道她愛看戲,特意求了老爺子,請了京城戲班子來。那料到,那丫頭根本視沈府為狼窩虎穴,避之不及。

多日來一番精心準備落了空。沈力心頭不免失落,以手撐額,沉思半天。一柱香後,忽地起身,拿起紙筆,一蹴而就,待筆墨晾乾,裝進信封里,寫上封文,高聲叫道:“王喜。“

可憐那王喜剛換過衣衫,拿起茶水沒喝幾口,便聽到沈力叫他,趕忙放下茶盞跑進來:“爺,什麼事?”

“派個不打眼的小廝把信送給蔣府,你遠遠在後頭跟着。”

“爺,要如何去?……”王喜問道。

“光明正大,理直氣壯走了去,無須多說,交了信,只管走人。”

“爺,可要讓人知道是你送的?”

沈力冷笑道:“只說是沈府送的,若她聰明,一猜便知。”

王喜接過信封,狐疑的看了幾眼,飛身出門。

……

聽風軒里,蔣欣瑤剛剛把昊哥兒哄睡着,自個累得歪在竹塌上閉目養神。

李媽媽匆匆進來,上前輕道:“小姐,剛剛門房的人送了封信來。”

蔣欣瑤懶得動彈,道:“媽媽,這會累得緊,過會再看。”

李媽媽急道:“小姐,聽說是個生人送來的,還是趕緊瞧瞧吧。”

蔣欣瑤不得已,接過信封瞧了瞧,蔣四小姐親啟,字體規矩嚴謹,展信一看,只兩行字: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蔣欣瑤心頭一驚,見李媽媽焦急的看着她,不動聲色安撫道:“媽媽,沒什麼大事,是首詩詞,送信之人可說是哪家的?”

李媽媽道:“聽門房的人說,來人自稱沈府的人。其它的,就不肯再說了。”

蔣欣瑤笑道:“只怕是馨月姐姐今兒見我沒去,跟我鬧着玩罷,特意讓人送了首詩來,媽媽不必擔心。”

李媽媽見小姐神態自若,只道虛驚一場,撫着胸口笑道:“嚇死媽媽了,我還以為鋪子出了什麼事,沒事就好。小姐,不是媽媽多嘴,還是小心些為好,如今咱們鋪子紅火,指不定就有眼紅之人,誰知道他們心裡算計什麼。明兒個,我得走一趟,讓錢掌柜及那些個夥計嘴緊着些。”

蔣欣瑤笑道:“這麼熱的天,媽媽好好在家歇着,這些個事,哪用得着你親自去?萬一中了暑氣,可不得心疼死我。媽媽放心,我心裡有數。”

李媽媽拍拍小姐的手,道:“這些年,小姐什麼事都不讓我做,都成了閑人,一個奴婢,比太太,小姐還清閑。跟着小姐,媽媽享了大福了。”

蔣欣瑤嗔道:“我這院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都是媽媽操持着?這些個跑腿的事,就讓丫鬟們去干吧。媽媽去吧,我這會困得緊,得眯一會,昊哥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醒了。”

李媽媽輕輕帶上了門。

欣瑤這才拿起信,仔仔細細翻看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看字體,應該是個男子所寫,行筆勁速。沈家,哼,那沈知府豈會閑着沒事,給蔣欣瑤送這樣一封無頭無尾的信。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這一句,出自李商隱的《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蔣欣瑤取這一句,意在告訴諸人:藍田山中雖產美玉,但真正的美玉不是隨時能挖到的,是需要采玉工人付出無數的辛苦與汗水。但凡美好的東西,往往伴隨着痛苦與艱辛。如同美玉一般,看着生輝,又有誰知道其中的辛酸。所以,她把這兩句頗有深意的話掛在店門口。

那麼,也就是說,送信之人必定到過瑾珏閣,看過這兩句話。最近去過店裡,又是沈府之人,除了那貨還會有誰?那麼,沈力寫這樣一封無頭無尾的信,想表達什麼?上一回與弟弟去店裡,是故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

蔣欣瑤冷笑不已,這個陰魂不散的人,只怕早把她查了個底朝天。

既然沈力已經知道自己就是那瑾珏閣幕後之人,此時這封信是示好呢,還是威脅?若是示好,他圖什麼,若是威脅……最近聽元晨說沈家大老爺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蔣欣瑤忍不住頭痛欲裂,恨不得扎個小人,寫上沈力二字,朝它身上戳個七八十針,方才解恨。

只聽得外頭小丫鬟回話,二位太太,大奶奶及三小姐剛剛回府,正往老太太房裡請安。

蔣欣瑤靈機一動,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衫,交待了淡月,微雲幾句,帶着鶯歸便往歸雲堂去。

欣瑤到時,眾人剛剛落座。欣瑤上前給老太太,太太們請了安,靜靜的坐在母親下首處。

老太太興緻頗高,見辰哥兒滿頭是汗,示意丫鬟拿濕毛巾給辰哥兒擦擦,笑問道:“今兒個辰哥兒去了外祖母家,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蔣子辰五六歲的年紀,神態可掬道:“太祖母,外祖母家好多人,都穿得花花綠綠的,點心好吃,唱堂會的身手真好,嗓子也亮。可惜,重孫兒聽不太懂。”

老太太笑道:“好好讀書,再過幾年,自然聽得懂。大奶奶,敢明找個好先生,給辰哥兒開蒙。”

沈氏笑道:“老太太您忘了,辰哥兒開過蒙了,正跟着先生識字呢。”

老太太嘆道:“老了老了,前腳說過的事,後腳就忘了。”

沈氏笑道:“老太太哪裡老了?今兒母親還問起您來,我回說,老太太精神好着呢,吃得香,睡得着,定是個長命百歲的。”(..)

( 蔣四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