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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天翔重重落下一子,斜着眼睛盯着徐宏遠瞧。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

徐宏遠淡淡一笑,“你吃虧?你吃哪門子虧?”

“我怎麼不吃虧?你瞧,我與你是兄弟,我與他是表兄弟,他叫你小叔叔,我叫你什麼?”

“你叫我阿遠也好,小叔叔也好,我都樂意。”

“你樂意,我不樂意,我跟你說……”

這兩人索性把棋子一扔,一本正經的討論起輩份來。全然忽視床上之人一會青,一會紅的臉色。

這兩人商討了半晌,終是沒商討出個結果,不由的把目光看向蕭寒。

“表哥,你說句話!”

蕭寒閉上眼,沉默着不語。

“小寒,你倒是說句話啊!”

蕭寒緩緩睜開眼睛,眼中一片肅穆。

“先不說這些。這次的事情,我覺着有些蹊蹺。我原本想着不過是幾個江湖中人,拿幾個錢,乾的無非是劫財劫色的勾當,都是三流角色,以我的功夫,一個人就夠了。等交了手才發現,其中有兩個不是普通的匪類,身手不弱,兩百米內一箭傷馬,絕對不是小角色。”

杜天翔眼中寒光盡現,臉漸漸沉了下來。

徐宏遠收了嬉笑,肅道:“你是說許氏花錢買兇原本是想劫財劫色,壞了欣瑤的名聲,不料中間混了人,想要欣瑤的命?”

蕭寒動了動尚且靈活的手指,道:“不好說。我查過了,這夥人,原是小混混出身,統共十來個人,仗着有幾下拳腳功夫,專騙富貴人家的內宅太太,處理一些大戶人家陰私的事,撈幾個小錢花花。殺人越貨。搶劫放火這些事沒幹過幾回,不過也不排除許氏花了大價錢,請了兩撥子人,以備後手。”

杜天翔咂嘴道:“小混混也不排除有身手好的。他們的老巢十六派人去過了,早就逃之夭夭,不見了蹤影。”

徐宏遠追問道:“蕭寒,按理說除了許氏,三小姐,沒有人會要欣瑤的命。她一個大家小姐,一年到頭出不了幾趟門,能得罪誰去?莫非是瑾珏閣的事?”

杜天翔正襟危坐道:“除了我們幾個,誰又能猜到四小姐與瑾珏閣有關?這事也怪你,下手也狠了些。一個活口沒留,這會想查,斷了線索。”

蕭寒不緊不慢道:“招招致命,步步緊逼,不下重手。你還能看到我?”

杜天翔俊眉緊鎖:“以你的身手居然……如此看來,此事倒真有幾分蹊蹺。”

徐宏遠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一步,若有所思道:“天翔,你明天到蔣府去時,把事情跟欣瑤說一下,看看她有什麼線索。再問問許氏的事要不要我們插手。”

杜天翔點點。

蕭寒突然出聲道:“那庸醫是如何在蔣夫人膝蓋上動的手腿。天翔,你可問出來了?”

杜天翔劍眉微挑,一臉的不屑道:“在針上作的手腳,那針上沾了髒東西,從而引起低燒。”

蕭寒冷哼一聲:“通知兵馬司的人,把這人給我照看起來。如今蔣家對外是怎麼個說法。周老太太,蔣少卿有何表示?”

杜天翔意味深長得笑道:“外人只知道馬兵指揮使辦案,累及蔣府。其它的,暫時都按着不動,那兩位還蒙鼓裡。許氏那邊十六派了四個高手盯着。跑不了。對了,南邊回話了,那封信,也是許氏的手筆。這個許氏,看着蠢笨不堪,算計起人來,卻也頭頭是道啊!不過跟四小姐比起來,嘿嘿,你們看看這個。”

杜天翔從懷裡掏出一疊信紙,遞給徐宏遠。

“四小姐讓人拿給我的,我和十六研究了一晚上,厲害啊!阿遠,你束手無策的事,你侄女都替你辦好了,師出有道且不露痕迹,周家,侯府一個都跑不掉。這次,是真把她惹急了!”

徐宏遠接過信紙,粗粗的瀏覽一番,隨手塞進懷裡,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父親當年難不成都教她這些?”

蕭寒一下子緊張起來,又不能動彈,急道:“拿來我看看!”

徐宏遠卻道:“晚上與你細說,這會我與全爺,燕鳴研究研究去。天翔,你看着他。”說罷,把手裡的棋子一扔,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杜天翔等徐宏遠走遠,忙把門關上,走到床邊,面色凝重道。

“蕭寒,那天的事,動靜這般大,二哥把我與十六叫過去,事情的來籠去脈他都知道了。”

“二哥說了些什麼?”

“二哥又問了四小姐一些事,我與十六實在沒有辦法,都說了。二哥聽了,說了一句話,倒是個奇女子,還說有機會要見見,你心裡有個數。”

蕭寒慢慢垂下眼帘,再睜眼時神色如常道:“十六怎麼說?”

杜天翔湊近了,輕道:“十六隻說四小姐剛剛醒過來,身子弱,需靜養。”

杜天翔看了看蕭寒的臉色,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咬咬牙道:“那天第一個找到你們的是沈府的九爺沈力。內傷最忌顛簸,是他一路抱着回蔣府的。十幾里路,眉頭都沒皺一下。看神色,很不一般。倘若你真動了心,下手要快啊!”

“她不願意的事,誰也勉強不了。”

蕭寒苦笑道:“你知道我醒來聽到了什麼嗎?”

“什麼?”

“我聽到了她在笑,她說能得英雄救美,當大笑。她還問我有什麼遺言,儘管說,只要她活着,一定幫我做到。”

杜天翔撲嗤一聲沒忍住,笑出了聲,嘆了又嘆道:“她這是盼你死呢,真不好意思,是我讓她失望了!”

蕭寒無可奈何道:“還有心思說笑,快幫我拿個主意。”

杜天翔心思轉得飛快,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聽說二太太過些日子要來看你,到時候……”

……

欣瑤醒來第三日。

顧氏揮退下人,撫着欣瑤的手,泣道:“總算撿了條命回來,你若有個好歹,母親也就隨你去了。”

欣瑤柔弱不支道:“母親,我福大命大。老天爺不收我。”

顧氏不由雙手合什默默祈禱。

欣瑤見狀,弱弱的扯出個笑,示意母親低下頭,在顧氏疑惑的眼光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如睛天霹靂一般在顧氏的耳邊炸響,靜默了半天,又滴下淚來,眼中的恨意綿綿不絕。

欣瑤眼圈一紅,緩緩的閉上眼睛。

顧氏見女兒閉眼,又恐惹她更傷心,忙拭了淚,故作歡顏道:“瑤兒,杜太醫交待過。你傷及五臟六腑,情緒不可激動。不哭,不哭,我的兒,我便是舍了這二太太的名頭。也會為你討要一個公道。”

欣瑤睜開眼,炯炯有神道:“母親,十幾年了,是該算算總帳了,這個仇,我自個來報,我只求母親幫我做一件事。”

顧氏將將忍住的淚。又落了下來,泣道:“自個都這樣了,還有心思顧念着旁人,老張頭的事我已安置好了,他家的那個小孫女我已經交給李媽媽調教了,往後。就跟着你罷。”

欣瑤笑中帶淚剛想說話,覺得胸口一頓,一陣猛咳,吐出兩口血來。

顧氏放下痰盂,用帕子幫女兒擦了擦嘴角。展開帕子看了看血的顏色。背過身擦了把眼淚,把起欣瑤的頭,餵了口水道:“好好養傷,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只管讓人來要,前兒個你二姐姐託人帶了兩隻上好的老參,拳頭大小,我已經交給李媽媽了,回頭讓人炖了吃。”

欣瑤虛道:“杜太醫說,吐出來才好,母親不必擔心。”

顧氏見女兒神情倦怠,輕輕拍着把女兒哄睡着,放下帳子走了出去。

顧氏紅着眼睛在聽風軒的院子里站了良久,嚇得聽風軒的丫鬟,婆子們大氣不敢出。還是李媽媽在二太太跟前說了幾句話,才把二太太勸走。

顧氏從女兒院里走出後,一邊數天,都沒給蔣宏生好臉色看。

……

蔣宏生自打女兒醒來後,心裡七上八下。女兒出事前對丫鬟說的那句話始終在他腦海里翻滾,思來想去,總有疑慮。

雖然六皇子對外宣稱是兵馬司辦案才導致蔣府小姐受了無妄之災,且兵馬司也派了人上門賠罪,並送了些上好的藥材補品來。蔣宏生卻隱隱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事後,他詢問女兒,女兒只說小時候不會說話,偏耳朵生得比旁人靈敏些,在清涼寺後山喝茶時,隔着溪水,就聽到有人打鬥的聲音。二奶奶懷着身孕,不能驚着,這才設計讓二奶奶先走。

又道她一閨中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會暗算她,那些歹人,最是窮凶極惡,刀槍又無眼,她也是驚嚇萬分,心裡怕得不行,情急之下,才說錯了話。

蔣宏生看着欣瑤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心痛如絞。

這個女兒從小命運多舛,體弱多病,好不容易養這般大,出落得眉目如畫,冰雪聰明,卻逢此大難,九死一生,真真讓人痛入心骨。蔣宏生哪裡捨得再多問一句。

……

沈力在欣瑤醒後的第二天,被老爺子趕回了軍中。

臨走那一日,他一如離開蘇州那晚一般,在聽風軒的屋頂枯坐了一整夜,那是他能靠近她最近的地方。

酒入愁腸,沈力的眼角忽然有了淚光。

她無聲無息的躺在他懷裡,臉色蒼白如紙。

身子很輕,輕的似一張紙,十幾里的路,他就這樣抱着。

老爺子終是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只與他說起以往爺孫兩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沈力聽了半日,心一點點往下沉,宛如冬日般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