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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蔣軒同樣是在陸清容沐浴之時,去了後面的庫房。

而吳七娘立刻從值夜的婆子那裡得到消息,並告訴給了吳十娘。

吳十娘則是早已準備停當,她從早上開始,就裝扮上了,只等着這一刻的到來。

只見她身穿一件月白色綉竹紋對襟褙子,裡面是水藍色錦緞立領中衣和同色的綜裙,頭髮挽成凌雲髻,正是姜夫人經常梳的髮髻……再配上她清秀的面容,整個人都顯得素雅了許多。

吳七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不禁暗暗點頭。

“你千萬記得,切勿太過心急,務必要讓世子爺主動,方才是上乘之策。咱們能否完成太后娘娘交給的任務,就全看你這一次了!”

吳七娘希望她能開個好頭。

吳十娘卻微微有些不耐,只因這些話,近一天內,已經數不清聽她說過多少遍了。

只衝着她擺了擺手,吳十娘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屋,輕手輕腳地往庫房那邊去了。

看着她那信心百倍的背影,吳七娘不由眉間微蹙。

吳七娘心裡,有着自己的小盤算。

她們這些所謂計策,都是建立在蔣軒與姜夫人母子情深,繼而觸景生情,心生憐愛的基礎上的。

若是管用,自然事半功倍。

但是!

如果其中有什麼她們並不知曉的內情,亦或一個不小心觸動了世子爺的逆鱗,那可也不是鬧着玩的!

畢竟,她們來侯府的這一個月內,除了夫人之外,就沒見世子爺跟其他人有過笑容!

這種冷傲之色,自帶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疏離之感,讓人見了,就本能地只有恭敬,不敢輕易上前半步。

不知道今日的十娘,又是否能成功……

此時,吳十娘已經搶先了蔣軒一步,來到庫房門前。

值夜的婆子早就得了好處,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轉過身去,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吳十娘立刻閃入屋內。

只見此刻的庫房漆黑一片,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漸漸看清周圍的擺設。

吳十娘小心地往前試着步子,盡量往裡面走去。

她的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儘管剛才急着過來,沒太理會吳七娘的囑咐,但她心裡卻很是重視。

尤其想起平日偶然在院中遇到蔣軒,那陣撲面而來的凌厲與威嚴,便讓她不敢有絲毫鬆懈。

行至屋子中間,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平和而沉穩。

隨着那腳步聲逐漸臨近,吳十娘心裡開始忐忑,也沒來得及多想,就上前兩步,將蓋在那張雕花拔步床上的綾布掀起,自己坐在了上面。

其實,只要她稍加留意,便不難發現,屋中那些明顯有些年頭的物件,並非隨意堆放,而是擺得十分有序,上面還都罩着白色的綾布,顯然是不想讓人輕易觸碰的。

吳十娘雖然不及吳七娘細緻謹慎,但她也絕不是個粗心之人,平日在人前,行事都極為穩妥,各種舉止鮮少出過差錯。

只是碰到與靖遠侯世子相關的事,讓她突然就沒了方寸,心跳加速不說,腦子也不甚清醒,完全沒有留意到屋中的擺設。

伴隨着推門聲響起,吳十娘旋即微微轉身,側面對着門口,又挽起袖子,露出一雙紅腫的雙手,以絲帕輕輕拭着眼角。

蔣軒進來之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安靜的畫面。

因為蔣軒並未關門,月光透過屋門,均勻地灑在屋內,為他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只見擺在西北角那張雕花拔步床上,此時正坐着一個身影,因是側着身,面容看得並不真切,但從衣着頭飾的形態上看,卻很是眼熟,尤其配上這周圍的擺設,更是給人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電光火石之間,蔣軒瞬間反應過來,這種熟悉感覺的來源……

是母親嗎……

蔣軒必須承認,這個場景,對他而言,實在不算陌生。

即便是在母親離世後的這十幾年裡,也同樣如此。

不知道多少個午夜夢回,他都曾經在母親的低泣之聲中醒來,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又遺憾那夢境的短暫,即便只是虛幻,能讓他和母親再度重逢,也是件令人期待的事。

而此時此刻,他就像是身處在夢中一樣。

蔣軒停在原地,不敢向前。

他生怕一個不小心,這個夢就又醒了。

那邊坐在床邊的吳十娘,見他久久沒有動靜,心中納悶,又不敢輕易轉身,只維持着側身拭淚的動作,連手都沒有放下來。

只是,總這麼乾擦也不是辦法,吳十娘把心一橫,隨即發出了微微低泣的聲音,伴隨着幽幽的月光,更顯凄婉動人。

而這讓吳十娘自己都引以為傲的演技,卻是立刻就讓蔣軒察覺出了不對勁。

母親的哭泣,在現實中,他也只見過一次而已,那是父親出征未歸,戰場又頻頻有噩耗傳回之時。

而即便是那時候,母親的哭聲也是堅強而隱忍的,絕非面前這種嬌柔作態之感。

蔣軒剎那間從回憶中抽離,如夢初醒。

“你是什麼人?”他的語氣漠然而清冷。

單憑這聲音,就足夠讓吳十娘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吳十娘強自鎮定,也不回答,既然下定了決心要演全套,就不能半途而廢。

她仍然保持着低泣的聲音,有規律地抖動着肩膀,甚至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依舊側對着蔣軒。

如果此時她能看上蔣軒一眼,見了他臉上的肅殺之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敢這麼堅持。

蔣軒半天沒有說話,彷彿想給她機會自己反省。

然而,吳十娘一點都沒有要適可而止的打算,肩膀的抖動似乎還加重了幾分。

蔣軒見狀,目光在她和那張雕花拔步床之間徘徊了一番,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幾步走上前去,直接將她扯起來,長臂一揮。

下一刻,吳十娘則坐在了屋子正中的地上,與任何物件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跌坐在這裡的,但眼神之中,卻已經開始有了惶恐。

“來人!”蔣軒大聲吼道。

話音剛落,門口就有人影閃過,卻並不是任何丫鬟僕婦。

背着月光,蔣軒也一眼就看出,門前站着的,正是陸清容。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