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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會讓淡化傷痛,卻無法抹去傷殘存的痕迹。

薛玉娘在柳雲逸心中是永遠的傷疤,柳元景同樣無法忘記娘親。

這一刻,看着陷入哀傷中的父親,柳元景忽然能諒解他續弦一事。父親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娶了新人忘舊人,他心裡最愛的人仍然是娘親。

父子之間的隔閡,無形中消散着。

不止是柳元景從軍一事,更早的誤會,也在消除中。

柳雲逸的滿腔怒火,在懷緬愛妻的悵惘中,慢慢散去。

元景是他和玉娘的長子,玉娘走了,這個孩子只剩下他這個爹爹。若是連他也不疼元景,玉娘在天上該有多心痛。

或許是他想差了,尋常勛貴之家,若是子弟能文善舞,說出去絕對是佳話。

元景自幼聰敏過人,讀書識字或是習武都先人一步。有這樣的兒子,他本該驕傲才對。

當初元景還沒出生時,愛妻常擔憂若生個不成器的兒子,該如何是好。

多年過去了,長子英武過人,妻子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他一味束縛着元景,和那些溺愛子孫的王侯有何區別。

柳雲逸深思之後,早就想開了。他總會有老去的一天,整個侯府還是要靠元景支撐。

“爹,孩兒今後不再任性了。但是,後院方寸之地,絕非元景志向所在。”

柳元景聲音低沉的說著,一雙往日閃耀的眸子,蒙上了黯淡。

兒子不告而別一年之久,能夠看到他安全回來,柳雲逸心裡追究的心思,已然完全淡去。

能聽到柳元景認錯,柳雲逸略感欣慰。長子出門歷練這一番,終究不像當初那樣一團孩子氣了。

他緩緩轉身,正臉打量着柳元景,他的個子高了許多,眉眼也張開了。他越長越像玉娘年輕時,站的筆直,不卑不亢驕傲的如同他年輕時一樣。

這個孩子,幾乎匯聚了他和玉娘的所有優點,讓人無可挑剔。

柳元景不做聲,默默由父親打量。

良久,柳雲逸慨然嘆曰:“不服老不行了,看到你,就好像為父當年。傲氣的像只小馬駒,天不怕地不怕,決定的事兒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爹——”

見父親神色鬆動,回憶起當年,柳元景先前的擔心,終於散去。爹爹能這樣說,至少證明已經不再怪他了。

沒等柳元景解釋下去,柳雲逸伸手打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疲憊的揮揮手:“好了,我也累了,想一個人在這裡陪陪你母親。不要以為事情過去了,哼,今夜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一定要交待你這一年來在軍中有沒有丟爹爹的臉。”

父子之間,果然沒有隔夜仇。之前柳雲逸故意對柳元景做出冷淡態度,見他誠心認錯,懲罰一事便捨不得了。

他有心做嚴父,又憐惜長子已然沒有慈母,不想讓他受苦。

柳雲逸到底不比當年,一路辛勞,早有倦意。隔了一年才見到兒子,他心裡有無數話要問,只恨精神不濟。

若再早些年,秉燭夜談不在話下。三天後還要擺宴會見賓朋,柳雲逸只能暫緩促膝長談的打算。

柳元景百感交集,聽話退出,但是關門之前,他小聲的說:“爹,我不怪你了,娘也不會怪你的。”

房門關上,柳雲逸怔怔的望著兒子離開的地方,說不出的情緒湧上心頭。等了這麼久,兒子終於理解他了。

他伸手按着瓶中白菊,嘆息道:“玉娘,兒子長大了懂事了,你看到了么?玉娘,這麼多年了,你過得怎麼樣。”

曾經風光無限的鐵血將軍,脆弱的像一個孩子,只是這一面,沒有人能看到。

出了書房,柳元景一時不知該做什麼。

待在這裡,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娘親。矛盾的心情讓柳元景無法自處,他一方面牽掛娘親,另一方面又不願意露出戚容。

他本想找薛城喝兩杯,不料薛城陪着柳容波出門,還沒回來。

一個人喝悶酒,只會越來越悶,府中其他表兄表弟,柳元景又覺交情太淺,不想共飲。

府中使女如雲,見到柳元景時,無不臉紅心跳,羞澀行禮問安。

柳元景臉色更暗,女子的愛慕對他來說,帶來的不是喜悅,只有厭煩。

他又怎會不知自己相貌出眾,柳元景眼前浮現出辛夷盯着他,雙頰泛紅的模樣。

奇怪,被她看着,他怎麼會有淡淡喜悅。她羞澀的模樣,比明艷美人的青睞,更讓他舒服。

過了好一會兒,柳元景才發現,他又想起了辛夷。最近,他變得越來越奇怪,腦海中總是莫秒其妙的浮現出辛夷的一顰一笑。

別後不過一日,他又念起辛夷來,明日且出府一趟看她是否安好。

柳元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緊接着又安慰自己,他只是因着寶藏的事兒,擔心牽連辛夷。

頻繁的挂念一個人,讓柳元景這個刀劍面前不眨眼的人,平生第一次有了畏懼的事。

國公府一行人,上至主子下到僕從,全被妥善安排。

辛木桃和碧心同住一間房,綺年玉貌住在隔壁,另一個則跟獨居一室。

她們本是丫鬟,到了清遠侯府,雖說不用跟着主子貼身服侍,自己的事兒還是要做的。

辛木桃正在整理床褥,不料忽然有人通傳世子要見她。

忽聞世子傳見,辛木桃心花怒放,手忙腳亂的對鏡梳妝,柔聲細語的請來人稍等片刻。

她塗胭脂的手是顫抖的,頭髮只是隨意理了下,沒有散開重解。

辛木桃既怕世子久等,又怕灰塵土臉的樣子,讓他嫌棄,迫切的樣子讓她容光煥發。

**一屋的碧心,看着她匆忙張羅,粉腮泛紅,心裡泛起一聲冷哼。

怪不得對二少爺拿喬裝樣,原來這小蹄子竟真的傍上了世子。

這讓碧心如何不妒,來了這麼多丫頭,世子指名道姓的叫了碧桃一人過去。雖然她早就對世子熄了心思,此刻仍然心懷憤懣。

等辛木桃出門後,她朝地啐了一口,恨恨道:“不過鄉野村姑,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辛木桃被世子喚走的事兒,轉眼在下人口中傳開了,綺年玉貌二人自恃貌美無雙,差點兒把一口銀牙咬碎。

世子真真是年少不解風情,那個呆木丫頭有什麼好的,沒臉蛋兒沒身材,出身還差。

當辛木桃含羞帶怯的站到世子面前,努力擺出扶風擺柳般的姿勢問安後。

世子好像連正眼都沒給她一個,便問:“若是沒記錯的話,你似乎出身上河村,可認識辛夷?”

從入國公府到現在,這是柳元景對辛木桃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然而,是關於另一個女人的。

一年未見,辛木桃不奢望世子對她噓寒問暖,但是他的言行,讓她一顆芳心碎了又碎。

聰慧的辛木桃,為了能和世子多說幾句話,柔柔的答到:“回世子大人,奴婢的確家在上河村,與辛夷原是本家。”

上河村所有姓辛的,往上推全是本家,辛木桃這話倒沒作假。

“辛夷只是辛家養女,你且記着,莫提她的傷心事。還好,辛夷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柳元景突然來這麼一句,讓辛木桃甚是驚訝,只能嗯了一聲,思索着其中緣故。

這也不怪她無知,她離鄉已久,又怎麼會知道辛有財家發生的事兒。

世子難得對一個人表示出關心,辛木桃又道:“回世子大人,辛夷聰明伶俐,在們村裡還曾被稱為童女兒。大家都說,她是被山神娘娘看重的人,有大福報。”

柳元景安靜聽着,除了偶爾開口問一句,幾乎一直是辛木桃在講辛夷的事兒。

他聽的很認真,辛木桃幾乎要嫉妒的發狂,她多希望能讓獅子露出這樣表情的人能是自己。

為了博取柳元景的好感,辛木桃毫不吝惜的誇着辛夷,哪怕她再不情願。

也正是如此,一直到談話結束柳元景也沒發現辛木桃的真正心思,反而吩咐她明日上午一起出門。

不怪柳元景愚笨,只能說女人是天生的戲子。為了一個男人,可以算計一切,包括自己的情感。

要說以前辛木桃對辛夷只是沒那麼喜歡,現在便是無比厭惡了。

無論世子對辛夷是出於何種原因,產生了如此濃厚的興趣,辛木桃都難以接受。

翌日,天還沒亮,辛木桃便起床梳妝,只想能讓世子眼前一亮。

世子主動帶自己出門,辛木桃心中暢快無比。尤其在看到綺年碧心幾人聽到來人傳話時,面上精彩的表情,她更加得意。。

除了碧心,剩下三人明裡暗裡的拿話擠兌她,恥笑她們院中婢女太過愚笨,才會被世子嫌棄。

辛木桃不想流傳出刻薄的名聲,故而選擇忍氣吞聲,如今能光明正大的打臉,她心中十分歡喜。

那可是世子大人,所有人都要仰望的世子大人。

昨日的傳話,已經讓辛木桃成了府中話題,今日與世子一同出門,更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只是,當得知世子只是想讓她開解辛夷之時,木桃情緒還是低落了會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