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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將閨名報出之後,吳可兒貝齒緊咬,眸光微波蕩漾,帶着一點祈求一點不安。

她怕薛城嘲笑她一個青樓女子,還妄想與過去脫離關係。更怕薛城渾不在意她到底是喜姝還是吳可兒,直將她當做玩物。

在麗人樓待了這麼久,不管是喜姝或者其他女子,最怕的就是年老色衰,以及男人的喜新厭舊。

喜姝、花晴以及蘭心,樓里每一個姑娘,想要的只是一位不嫌棄自己出身的良人。

薛城親自伸手扶着喜姝坐下,堅定的說:“你叫喜姝也好,叫吳可兒也好。只要是你就好。”

兩人相處時,薛城不曾說過海誓山盟,也不曾花言巧語將喜姝哄騙。但正是這樣一個從不輕易承諾的人,將喜姝從麗人樓帶了出來,給了她新生。

沒有薛城,就不會有吳可兒。

深情的告白樸素無華,吳可兒雙手會與薛城緊握,仰着頭滿是嚮往的說:“承蒙薛郎厚愛,可兒願意來生結草銜環相報。”

人若是有來生,吳可兒願求佛祖保佑,讓她成為薛城神身邊一個丫鬟,哪怕一棵樹也好。

讓她來生也有機會,報答薛城的恩情。

幾日不見,吳可兒身上的風塵氣似乎蕩然無存。洗盡鉛華之後,她如尋常女子般嬌弱惹人憐惜。

薛城看到她溢於言表的感情之情,長嘆了口氣:“可兒,你受委屈了。跟了我連鳳冠霞帔都不曾穿戴。”

每個女子都會憧憬大婚,都想穿上風光霞帔乘着八抬大轎,與良人結定一生緣分。

薛城也想將喜姝光明正大的帶回府中,但是礙於她的身份,只能委屈她待在這方小小院落中。

“不委屈,若是沒有薛郎。恐怕奴家還要在那腌臢地方迎來送往。”

吳可兒很知足,搖頭反駁了薛城的話。

陽光透過窗柩撒到地上,兩人如世間平凡男女一樣。靜靜靠在一起。

心靈上的契合,身體上的依偎,讓吳可兒整個人變得異常放鬆。

不用每日排練歌舞,不用再想方設法的虛以委蛇,也不用與麗人樓群芳爭奇鬥豔。

平靜無波的日子,恰恰是喜姝心底最嚮往的生活。

吳可兒越是無欲無求薛城對她便越愧疚。偏偏他現在財力受限。連補償都不能提供。

為了安撫吳可兒,薛城承諾到:“可兒,你且放心。等過兩三年,風頭過去,我會把你接到府中去。你在我眼裡,不比任何人差。”

薛城的話讓吳可兒十分感動,他的心意,無需再懷疑。若不是因為愛,他堂堂侯府少爺。又何必在意她的感受。

從認識薛城之後,吳可兒便在等待時機。等着為家人沉冤昭雪的機會,她擔心太早將自己的請求提出來,會讓薛城把她當做別有用心的女人。

如今兩人相處已經半年有餘,薛城耗費巨資將她從麗人樓贖了出來。吳可兒斟酌了幾日之後,認為合適的契機已經到來。

眼前男子面目莊重。身材偉岸。讓吳可兒生出敬仰信服之情。她在心底盤桓片刻後,直接身子後退屈身跪在了地上。

吳可兒雙膝着地。手撐着地面,一個響頭磕了下去。

心上人突然行了如此大禮,薛城反應過來後,急忙彎腰攙扶吳可兒。

吳可兒推開了薛城的手,跪在地上,淚珠撲簌簌的往下滾。

薛城這下急了,緊張的問:“怎麼了,地上涼,有什麼事先起來說話。”

兩人相處時,薛城從不拿架子,對吳可兒體貼溫柔,將她當做紅顏知己。

吳可兒這一跪,讓薛城分外心疼。

“薛郎,可兒有一事相求,你若不答應,可兒就長跪不起。”

吳可兒倔強的跪在地上,神情凜然。

薛城被她弄得愈發疑惑,為了哄吳可兒起身,只好說:“你先起來回話,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不會推辭。”

說到這裡,薛城不知怎麼的心頭浮上一抹失望。他本以為自己與喜姝傾心相交,他會庇護她一生,她也會信賴自己。沒想到,吳可兒有事時,寧願選擇脅迫的手段,也不願意直言。

她便是仗着他的寵愛,才敢提出若是他不應,自己便長跪不起。用傷害自己的方法逼迫他就範,薛城突然有點兒看不透吳可兒。

想到長久以來的付出,只換來這樣的結果,薛城更覺心灰意冷。也許是他眉間倦怠太過明顯,吳可兒見好就收,就着他的手起身,沒再堅持跪下去。

作為曾經的花魁,吳可兒很了解男人的心思。她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舉動,早知薛城會因此失望,她便不用苦肉計。

當局者迷,吳可兒既想求得薛城幫助,又怕失去了他的寵愛,這才會選擇苦肉計這樣最笨的方法。

膝蓋處隱隱作疼,到了這一步,吳可兒也沒回頭餘地。她將帕子攥緊,身子微屈,放低了聲音用滿是哀求的語氣說:“薛郎,你可願聽一個故事。”

也許是被吳可兒的舉動寒了心,薛城將她扶起來後,鬆開手獨自坐在一旁。也不再同才進門時親熱。

“你講吧,我聽着。”

縱然心裡不痛快,薛城還是給了吳可兒傾訴的機會。

盼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傾訴的機會,吳可兒收起了心底的彷徨,將心中演練了千百遍的話娓娓道出。

“也許郎君不信,可兒原來也是官家小姐,”提及此處,吳可兒不由苦笑,“可兒原是敬安知縣吳英之女,只因八年前一起冤案,爹爹被上峰陷害,致使一家人流放的流放,充官的充官。”

吳可兒長話短說,將事情大體經過說了出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薛城本來還有些不虞。見她露出如此脆弱模樣,心腸又忽的軟了下來。

也罷薛城在心中嘆息,他站起來後。俯身為吳可兒拭淚。只當是前生有負,今生來還。

“好了,都過去了,別哭了。可兒,以後不會有人再讓你受委屈。”

薛城的安慰,讓吳可兒哭的更厲害。這麼多年來。被她死死壓在心底的委屈。好像一下子盡數奔涌而出。

自從進了麗人樓之後,吳可兒每日都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要忘記爹娘。不能忘記兄長還有妹妹。

可憐她入麗人樓時不過*歲,身上背負着如此沉重的故事,卻要咬牙學着琴棋書畫,每日都被教習如何取悅男人。

若非懷着為爹爹伸冤的念頭,吳可兒也不能堅持這麼久。她的娘親,為了守節,在家破之時。直接懸樑自盡保全清白。

年幼的吳可兒失去了疼愛自己的娘親,又與親人離散,小小年紀,心中藏有無數幽怨。

但是吳可兒不能說,也沒人說。旁人只道她官家小姐,一朝落敗。津津有味的談論她的身世。偶爾有人提及過去時。吳可兒總以年幼無知不記事,搪塞過去。

何人知曉。夜半無人時,吳可兒顧影自憐,獨自垂淚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