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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捕頭被莫名其妙地拉進了舊馬車,其中一個面容較清秀的少年道:“劉捕頭,不認識了嗎?不知衣服可準備好了?”

“是,是你們?”劉捕頭眨眨眼睛實在是沒想到,他們的打扮可真特別。

聶書瑤道:“是,是我們。快到十里坡還請劉捕頭提醒一下,我們步行過去好了。”

“好!”劉捕頭也不矯情,既然被迫上了賊船也就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反正他手中也握着柳縣令不少把柄,就此解脫也是好的,大不了帶着老婆孩子回老家種田去。

在距十里坡還有二里路的小樹林前,他們下了車。聶天熙給了車夫一點碎銀子,那車夫便急急地跳上馬車往城裡趕。

這看到大家的眼裡便覺得蹊蹺,聶書瑤問道:“劉捕頭,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捕頭呵呵一笑,頗有點苦笑的意味,“這十里坡在我們睢陵可出了名的黑村呀。”

“此話怎講?”聶書瑤問。

劉捕頭看着他們換上了捕快的服裝,便道:“我們邊走邊說吧。還有二里路呢!”

原來十里坡之所以被人稱為“黑村”,那是這個村子不被官府所承認,沒有田地,沒有戶籍,儘是一些流民聚集而成。一些流民走了,另一些流民又來了,連住的屋子都不能說是自己的。

官府卻還不能光明正大的趕他們走,時日漸久,這裡的刁民們便被縣裡的一些有錢人花錢去做些打手之類的事情,慢慢的跟官府也有了聯繫。也就更不會趕他們走了。

而住在這裡的人卻是出了名的好狠斗勇,打起架來不要命地往死里拼,若是身上有把刀子的話,流血事件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在這裡最受歡迎的只有兩種人,一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二是打鐵的。走在十里坡只要報出這兩個身份,一般都會平安無事。

因為大夫可以救命,而打鐵的可以給他們打刀子殺人!

聶書瑤聽得越多,眉頭皺得越深,既然這裡住着的都是亡命之徒,那他們還要不要為這裡的人出頭呢?

可轉念又一想,如果死的只是普通的亡命之徒,那柳如淵為什麼要找替死鬼?

二里路,在他們的腳下很快過去,當六人站在十里坡的坡頭上時,無意中碰到的人都露出極為不善的眼神。

十里坡,顧名思義這裡就是一個山坡,遠遠看去也許有十里地吧,一排舊房子,或土堆起來的,或木頭搭的,就這麼歪歪扭扭的一字排開。

山坡前是一片礫石地,長着雜草,不時夾雜着幾株矮刺槐,還有現在開得正好的小野菊以及一些薔薇枝蔓。

這些小細節聶書瑤注意到了,問道:“劉捕頭,這十里坡以前是什麼地方?”

劉捕頭道:“縣裡的老人都記得這裡以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別院,那片坡地種的都是那種長滿刺的花,春夏交際之時開得可好看了。可現在只能看到了了數枝,這裡已經荒廢了。”

“既然是別院,總有主院吧。”

聶書瑤話還沒未說,聶天熙便道:“姐,看那邊。”

在十里坡的最盡頭,那裡的房屋跟那些亂搭亂建的屋子很不一樣,聶書瑤問道:“那就是原先的別院嗎?”

“是。現在是這十里坡武力最高之人的住處,裡面的人最好不要惹,那可是亡命之徒。連我們捕快都不管,誰還敢管他們?”劉捕頭搖頭道。

聶書瑤五人相互看了看,最終還是決定去那邊看看。

劉捕頭沒辦法只得帶他們去,走了一刻鐘才到盡頭,在這十里坡最常見的就是抱着胳膊睡大覺的懶漢。偶爾從那泥濘的街道上跑出一兩個灰頭土腦的孩子來,這本是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可聶書瑤卻從他們眼中看到了警惕跟恐懼。

劉捕頭解釋道:“這些都是半掩門兒的孩子。”

半掩門兒就是古代對暗.娼們的一種稱呼,可以想象這些孩子們的生活是多麼的凄慘,從出生就背上了人們的白眼。

對此,聶書瑤也只有在心中為他們默默地嘆息一聲,她還沒那麼聖人的去想着拯救這些孩子。

來到盡頭,看到的卻是另一種景象,在這裡面活動的人都是高大的壯漢。從臉面來看他們的日子過得不錯,紅光滿面的。

迎面走來一個穿着邋遢的大漢,手中抓着一隻燒雞啃得正香。

看到劉捕頭,忙快走兩步將燒雞遞上,諂媚地說:“劉捕頭您老人家怎麼來了?來嘗嘗這燒雞,這可是祥泰客棧出品,絕對好吃!”

劉捕頭嫌棄地推開那隻黑乎乎的油手,“劉三,我來問你,這幾天此地可出現過人命案子?”

聽到劉三,一行人都抬頭看了過去。

聶書瑤覺得叫劉三的人都不是好東西,梨花鎮的劉三是個潑皮無賴,眼前的劉三也不像個好人。

劉三嘿嘿笑着,露出幾顆大黃牙,端的是噁心。抓抓如雞窩般的頭道:“劉捕頭說笑了。這十里坡哪個地方沒埋過死人呀,啥叫出現過人命案子?”

眾人再次皺了皺眉,聶書瑤看看年老頭,發現他也是如此。

劉捕頭一聽還是這話,便將他撥拉開,不耐煩道:“走走走!別妨礙我們辦正事。”

“嘿嘿,您走好,走好!”劉三也不惱,揪下燒雞頭就啃了起來。

劉捕頭一走,他就走向最近的一處小屋子。這屋子雖然小,可建得還不錯,至少結實,那扇門一看就是上好木料做的,一斧頭肯定砍不破。

而劉捕頭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扭頭問道:“劉三,你們這裡的頭兒呢?”

這一回頭卻正好看到劉三走向那處小屋,劉捕頭喝道:“劉三,你又欺負人家老鄭頭了是不是?”

劉三痞賴地轉身道:“哪叫欺負呀?人家老鄭幾天前就走了,嘴裡也不知道嘟囔着什麼,說是自由了啥啥的。我說把這屋子給我,他也應了。這屋子現在是我的!”

“真的?”劉捕頭還是不信。

“真的!”劉三拍着胸脯保證。

劉捕頭這才帶着人走了,走出這裡他才知道自己沒問到話,罵道:“又讓這孫子糊弄過去了。”

幾人兜兜轉轉突然來到一條青石巷,巷子頭上的房子很好,劉捕頭便停在這裡。

“這房子里住着十里坡的頭兒,有什麼事我們都來問他的。”

聶書瑤卻是看了一眼這房子就將目光放在青石巷內,問道:“這條巷子是怎麼回事?”

劉捕頭嘆道:“這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啊。鋪這巷子的是個瞎了一隻眼的老頭,據說以前是大戶人家的花匠,大戶人家搬走後,他就在不遠處開了一片花田種上了那種長滿刺的花。還把這裡都鋪上了青石,說是等着愛花之人來賞花。”

“是嗎?那我得去看看那種長滿刺的花。”聶書瑤說著便往巷子走去。

其他四人急忙跟上,他們也覺得跟着劉捕頭鐵定查不到什麼。

劉捕頭急道:“你們不怕臭嗎?”

“臭?”幾人齊聲問。

劉捕頭笑道:“那花雖美,可那地方卻不怎樣。你們可那老頭是做什麼的嗎?”

“做什麼的?”

“收夜香的。”

聶書瑤蹙眉道:“你不會是說他拿夜香來做花肥吧?”

“還不止夜香呢?所以有時那裡會很臭。”劉捕頭顯然是去過那裡,摸摸鼻子道。

聶書瑤看着他笑了,像劉捕頭這樣長着大鬍子的壯漢做這種小動作,實在有些滑稽。說道:“要看美麗的花兒當然得有所付出。劉捕頭若是怕臭,就在這裡等我們吧。”

越是與眾不同的地方越是得去看,這是她身上的偵探因子在做怪,若是沒有什麼,去看看許久不見的薔薇花兒也是一樣的。

不過,這個季節還能看到薔薇嗎?或許能看到最後一批花開吧。

青石巷雖然叫巷,其實也就只有開始的那一段有住宅,越往深處走兩邊的草木越盛,慢慢地樹木長起,再往裡走儼然已經成了一片樹林。

這裡的跟前面的十里坡又不同了,靜靜的像是世外桃園。

劉捕頭道:“這條青石巷是那老頭鋪成的,據說他現在還每天找石頭來鋪,這原本是一條路,從這裡可以通到揚州。”

年老頭突然問:“這裡也能通往揚州?去揚州的路不是往東嗎?”

劉捕頭笑道:“這路也是人走出來的,從這裡走着走着就能跟往東的路聯在一起了。”

慢慢地聶書瑤確實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這味道很難聞,是糞便加雜着花香的混和體。

怪不得劉捕頭嫌臭,聶書瑤幾人也覺得來這裡或許是個錯誤,紛紛用手掩鼻低頭快行。

走着走着,她突然覺得腳底下的石板有了不同,一開始這些大小不一的石板邊緣還有些頑強的青草冒出來,可這一片卻沒有草,像是新鋪上去似的。偶爾有幾株雜草壓在下面,卻不像是從石板底下長出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聶書瑤自語。

突然,聶天熙道:“姐姐你看?”

聶書瑤抬頭,路的一邊是成片成片的薔薇,粉色、黃色、白色,一蹙蹙地擁擠在一起,即活潑又美麗。

在路的兩邊,以及薔薇的縫隙內種着的是野菊,開得也十分惹人愛。站在如此花海間,他們覺得那些臭味好像也聞不到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