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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氏道:“凡為女子,先學立身。行莫回頭,語莫掀唇。……喜莫大笑,怒莫高聲。你兩次長嘆,所謂何來?”

“我……。”聶書瑤擦了擦臉上虛汗,不知怎麼回答得好。

聶天熙求情道:“義母,姐姐已經很好了。熙兒覺得姐姐比書上所說的佳人都要好,義母……。”

“撲哧!”一聲,聶氏笑了。

兩姐弟這才鬆了一口氣。

聶氏看着他們一天比一天優秀,自己也與有榮焉。她就是要將這養子養女培養成少有的才子跟佳人,只有這樣才能接觸到那個階層啊,才能……。

“好了,快去撿葯吧。這川貝明天送到藥店,最近這個天氣,此藥用得甚多。”聶氏轉身入屋。

兩姐弟如蒙大赦,相視一笑,走向那曬葯簸箕。

正在這時,隔壁傳出了一陣陣的哭罵聲。

“哎呀啊,哪個挨千刀的壞胚呀,把我們家那頭寶貝豬給偷了啊。這可是為我兒攢錢娶媳婦的豬呀!”

這是住在他們隔壁的牛嬸,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娘。

聶天熙皺眉道:“姐,他們家的豬怎麼又沒了?”

聶書瑤聳聳肩道:“這我哪知道呀,你姐我又不是算命先生。”

聶天熙也覺得姐姐不應該去管這事,再說了,有誰看到一個佳人跟個粗婆娘談論自家的豬的。

於是他便主動跟聶書瑤說起了別的事。

隔壁的罵聲還在,聶氏卻從屋裡出來了,低聲道:“熙兒,去看看隔壁發生了什麼事,吵得人不得安寧。”

聶天熙撅着嘴極不情願道:“義母,熙兒已經讀聖賢書了,怎能跟市井婦人當街理論呢?”

聶氏冷笑:“你不去可以。書瑤你去,上次她家的豬不是你找回來的嗎?這次也快點給我解決掉,吵死人了!”

扔下這句話,聶氏便再度關上了房門。

初春的早晨,日頭漸升,熱量也慢慢散了開來。

只是隔壁牛嬸的大嗓門還在叫罵著。

“挨千刀地呀,我們家人口多,全指望着這頭豬賺點鹽錢啊。這可讓我們一家怎麼活呀!”

哭天搶地的聲音響徹整片街,好在大家都習慣了。聽到這聲音出門前來安慰兩聲也就算了,這年頭大家都窮呀,誰家不靠養的那點雞鴨賺鹽錢呢。

聶書瑤捏捏回暖的手指,看着一臉沮喪的聶天熙道:“走吧,再不去義母可要發火了。”

聶天熙卻拉着她的手,繃著臉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道:“姐,我去!你都快及笄了,不能再拋投露面了。”

“哎呀,好你個聶天熙,竟然管起你姐我的事來了。說!這都是誰教你的?”聶書瑤秀眉一挑,板起臉來道。

“書,書上說的。”

聶書瑤臉色再沉,“姐姐可不希望我家熙兒成為一個只知聖賢書的酸秀才,凡事都有兩面,書上所說的固然好,那也要看現實中適不適用。若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女子也不能出去找吃的嗎?”

一句話讓聶天熙無言了,心想,是啊,若是都快餓死了,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那我跟姐姐一起去,說不定還能幫牛嬸找到她的寶貝豬呢。”聶天熙乖巧地拉起聶書瑤的手,嘻嘻笑道。

聶書瑤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佯怒道:“拿你沒辦法!”

“那是姐姐教的好。”

姐弟倆說著便往外面走。

小巷子不寬,頂多能讓三個人並排而行,兩人步履輕鬆地踩在大小不一的青石板上,偶爾還能看到巷邊溝渠里的生活污水。

只是上面飄着幾片白白的梨花,雖然明明知道這是髒水,但青石板跟飄落的梨花讓這

一切都變得有了韻味,仿若水墨畫上的留白。

聶書瑤看着越長越出色的弟弟,也感覺很欣慰。若說他們兩個是從小被義母雕琢出來的,那聶天熙的思想就是她培養出來的。

這裡是大明朝,卻又不是她前世所了解的大明。自明孝宗時發生了改變,現在是明武宗正德皇帝在位,此正德也非歷史上的那位褒貶不一的皇帝,也算是位英明之帝。

但此大明跟前世的大明也有相通之處,經濟達到了封建社會的高峰。普通百姓鮮有衣不蔽體的,不過,大多數財富還是集中到了少數人手中。

兼之一些生活必需品都掌握在官府手中,多數百姓過並不富裕,堪堪溫飽。

但是一些愛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婦,還是很捨得往自己身上花銀子的,比如眼前的這位。

聶書瑤記得這是牛嬸隔壁家的姑娘春柳,臉上的胭脂擦得通紅,粉撲得有些多,身上穿的也是花紅柳綠,活像那怡紅苑的姐兒。

春柳看到聶書瑤就想往她跟前湊,像她這樣有書卷氣息的女子,同齡人沒有不羨慕的,羨慕她有個好母親。

可聶書瑤根本不睬她,像這類既不會打扮自己又喜歡搬弄是非的女子,她從不跟她們打交道。

聶氏教她在外要有大家閨範,雖然平日打交道的都是市井小民,對他們只要不失禮即可,萬事莫要沾身。

其實這也是聶書瑤來大明十多年的生活經驗,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的隔壁是一戶六口之家,上有老下有小,男人跟兩個兒子在外做工賺日常吃用。牛嬸就在家作點手工,養頭豬賺點零錢,可以說這豬就是他們家一年的結餘。

聶書瑤目不斜視輕巧地避過湊上來的春柳,拉着聶天熙推開了牛嬸家的門。

牛嬸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可為人極好,手也巧,就是說話的嗓門大了些。

剛走進院子一個梳着新婦頭的女子便迎了上來,說道:“哎呀,這不是隔壁的書瑤嗎?快來看看牛嬸吧,這偷豬的賊太可恨了。那豬牛嬸可是當孩子侍候呢!”

“李家嬸子好。”聶書瑤姐弟客氣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這是住在牛嬸家前面的鄰居,論距離可比聶書瑤家遠多了,想來這位也是愛看熱鬧的主。

聶書瑤入院後,牛嬸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她了,麻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那雙不大的腳走得還挺快。

她握住聶書瑤的手大哭:“書瑤,你可得幫幫你牛嬸啊。上次我這豬找不到的時候就是聽你的話才找到的。今兒你再給我看看這豬去哪兒了?”

聶書瑤被牛嬸的一雙大手抓住,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其實她沒覺得痛,只是看到牛嬸手上的鼻涕跟淚和着地上的土,讓她有點反胃。

邊上的聶天熙最了解她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牛嬸那雙手有點臟。

他上前一步輕輕拉了一下牛嬸的衣角,說道:“牛嬸,你抓疼我姐了!”

牛嬸一下子鬆開手,退後道:“哎呀,你看我這,我這不是急的嗎?沒抓疼你吧。”

她看了看自己粗大的手,再看了眼聶書瑤蔥白的小手,很難為情地咽着唾沫。

聶書瑤笑道:“沒事,牛嬸不必放在心上。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吧,我母親身體不好,晚間經常睡不着,所以……白天這個時候就在補覺呢。”

“哎呀,真是對不住啊,我這不真是沒辦法了嗎,這豬再過兩個月就能賣了,給你黑牛哥娶媳婦的錢也就湊得差不多了,你看這……,唉!殺千刀的賊喲!”牛嬸拍着大腿又流淚了。

院子里的人均都無言以對,片刻後,那李家嬸子說道:“書瑤來了,牛嬸家的豬肯定能找到。上回找牛嬸家豬的時候就說得頭頭是道的,大家都心服的很,那叫啥‘推’?”

牛嬸甩了把鼻涕,接著說道:“什麼推呀,要我說書瑤就是神算。啊不,不是算,是神推,這回牛嬸總算是記住了。”

一聽“神推”聶書瑤覺得頭大了,什麼神推呀,那是推理,是神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