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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巡防衙門調了人,又叫高寶調了應天府的兵丁護衛考場,杜平月也被她硬拉着進了貢院。

這個時候若沒了他,她就沒了主心骨,辦什麼事都畏頭畏尾了。用杜平月的話來說,他就是她的“膽子”,沒了他就沒“膽”了。

申時三刻,付雲峰手捧着考題入了貢院,擺在孔子像前。行完叩拜大禮,試卷就要下發了,傅遙突然一時好奇,問道:“今科的考題是什麼?”

若早在一刻之前,付雲峰都不肯說的,可這會兒馬上就要髮捲了便道:“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

傅遙一聽,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試卷。

付雲峰急了,“你幹什麼?”

“這考題不能發。”

“為什麼?”

“已經泄題了,若是試捲髮下去天下貢生們瞧見便也無可挽回了。”

付雲峰不信,這是皇上親出的題,只有皇上知道,他也是在昨天才得知的,怎麼會泄題呢?

傅遙拿出傅小玉在街上買的題給他看,付雲峰大驚失色,開考之前泄題可是朝廷重罪,主考要首當其衝,以前曾有出現過泄題的事,主考和幾個副考都被腰斬了。

“這要怎麼辦?可這會兒時辰到了,不髮捲怎麼行?”

傅遙心知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這幾日她一直在想他們會做什麼,泄題的事她也想過,但沒有確切的證據,一旦宣出來就是軒然大波。

讓他下令推遲髮捲,隨後把他進了後面的一間房。

“現在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不可聲張,連翰林院掌院學士魏東林都不要告訴。”

付雲峰自然不會說出去,他道:“我去向皇上請旨更改試題。”

“沒進貢院之前或許還行,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若一炷香之內再不髮捲,就是考場事故,你是要問斬的。”

“那要怎麼辦?”

“改考卷,現在,馬上。”

付雲峰驚叫,“這是皇上親筆寫的題。”

“我自然知道,現在這是唯一的辦法,你改了考卷主持科考,我立刻進宮見皇上。”

左右是個死,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付雲峰當即拿了張紙,在上面寫上: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已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傅遙暗贊,果然是學問人,這麼快就出好題,若是她可是一年都想不出來的。

她叫付雲峰題再寫一遍,揣着慌忙出了貢院。

是她的錯,預料到了可能會泄題,卻沒想出最好的解決方法,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手忙腳亂的非得鋌而走險了。

杜平月早看出他們不對勁,傅遙一出貢院他就跟了上來,低聲問:“出什麼事了?”

“泄題了。我要馬上進宮,你陪我一趟。”

“好。”杜平月立刻去帶馬,伸手把她撈到馬上,兩人向宮門處疾馳。

入了宮遞了牌子,所幸皇上惦記科場的事很快就召見了。

瞧見她進來,贇啟臉色就有些不太好,“可是考場出事了?”

傅遙跪在地上,難得也一臉嚴肅,“稟皇上,試卷未發就發現泄題了。”

“什麼?”贇啟大驚,“如何泄的題?現在考場情況怎樣?”

“考試依舊進行,只是考題臨時改了。”傅遙說這句話時頗覺心虛,很怕他會抓住桌上的硯台打過來。

贇啟果然大怒,重重拍了下書案,“好個傅遙,你膽子可真大。”

傅遙搓搓手,“是付大人改的,我不識幾個字哪會改考題?”

“雲峰的性子朕知道,若沒你在旁邊慫恿出主意,他絕不會做這種事。你這般作為可是想陷雲峰於不義,若此事為人得知那可是抄家滅門的罪。”

傅遙嘆息,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的。

她道:“滅不滅門那全在皇上一念之間,就看您是想叫付雲峰生還是想叫他死了。此事皇上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可是天下人不知,一旦張揚出去,只會覺得是主考的錯。皇上破格任用付大人本身就為眾官員所不滿,到時恐怕更惹人非議。”

贇啟冷笑,“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會議論朕識人不清,任用外戚,禍國殃民嗎?”

“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論事。”

“你有什麼不敢的,御筆親題的考題都敢隨意篡改,你可曾把朕放在眼裡了?”

他說著抓起茶盞狠狠摔在地上,茶水濺出,細白的官瓷在地上摔的粉碎。

傅遙知道他這是真怒了,自己這次也把他得罪狠了,但是目前能救付雲峰,能自救的辦法只是一個,她在賭,賭皇上對付雲峰有幾分真心,賭他不想叫付雲峰死,賭他為了顧全面子,即便氣她,惱她,也只能把這口氣吞下。

果然,贇啟氣了半響,終於開口道:“你待如何?”

他的聲音微涼,有一種透徹心骨的寒意,傅遙知道經過這一次,自己這個應天府尹算是保不住了。不過保不住也好,反正她也做膩了。

她挺了挺胸,“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皇上現在重新寫下考題,供在貢院,微臣自會把原來的替換下來,到時人不知鬼不覺,沒人知道發生過什麼。等考試順利進行完之後,嚴厲徹查此事,找出幕後主使,真正的泄題之人。”

贇啟盯着她半響,隨後在書案上攤開紙,“如你所願,朕暫時不追究了,雲峰出的考題是什麼?”

傅遙掏出那張紙條遞了過去,這是為了以除後患的方法,到時候被人追究起來,有皇上御筆親題的考卷為證,誰敢說皇上原先出的不是這題,而敢這麼說的人絕對是泄題之人。

拿了試卷傅遙匆匆離宮而去,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供在孔子像前的試卷換下來,非杜平月莫屬。

出了宮,見到杜平月,把換試卷的事說了一遍。杜平月倒沒推辭,他們兩人早就是一體的,她若倒了霉,他也得不了好,少不得還得再幫她一次。

回到貢院,大門早就上鎖了,杜平月帶着她翻牆而入,好在守衛貢院的大都是他們的人,出入倒也順暢。

這會兒考試早就開始了,因為著急,付雲峰不停地在主考室前踱着腳步,神色極為不安。

傅遙走過去,對他比了個“一切如意”的手勢,付雲峰大喜,正要開口,忽想起左右還站着幾個考官。

傅遙對他使了個眼色,他輕咳一聲道:“幾位大人也不用在這兒站着了,該轉轉就轉轉。”

“是。”幾個大人都走了,只留一個老眼昏花的魏東林。

傅遙走過去,深深對魏東林一禮,“魏大人好啊。”

她側着身子,正好遮住他的目光,方便杜平月換考卷。其實以他的眼神未必看得清楚,這麼做只不過以防萬一。

“你說什麼?”這老頭耳朵還不大靈。

“我說你好啊。”

“你要走啊,那可不行,進了貢院,三天是不能離人的。”

傅遙咧嘴,這老頭八成是真要聾了。

再轉過頭來,試卷早就換好了,不由暗噓口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算遮掩過去了。付雲峰是沒事了,只難為了她,捅了這麼大個簍子,怕是上萬兩的養老銀子是分文拿不到手了。

在貢院的幾天都是唉聲嘆氣的,臉色比付雲峰還難看,好容易挨到考試結束,貢院門大開,她臉上才算有了點顏色。

考試結束接下來就是封卷,閱卷錄取工作,一般說來發榜的時間大約在考試後的十天左右。

再以後是殿試。殿試的內容是經史時務策一道,每策包括三至五題,對策以一日為限,試卷彌封后,收掌官用箱盛儲送讀卷官評閱。殿試策題,是以皇帝的名義發問,所以評閱試卷的官員稱為讀卷官,評閱完畢,以前十卷進呈,由皇帝親定名次。皇帝親定進呈十卷的甲第名次之後,由填榜官填榜,填榜後一日,皇帝親臨舉行傳臚大典,宣布殿試結果。

但是這些與傅遙無關,她的任務完成,接下來就是回家睡覺了。雖然這覺肯定睡的不會安穩的,但能睡不睡的絕對是傻瓜。

回到家裡,等了一會兒傅小玉也回來了,看他那沒頭沒腦跟沒頭蒼蠅似地亂撞的樣子,就知道他這一科考的不怎麼樣。付雲峰出的題自是難的,這小子答的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她也懶得問他考得怎麼樣了,心道,自己這次回鄉是一定的了,實在不行就帶着傅小玉一起回去,到外面給他找個營生再離開,人活着也不是只有做官才是出路的。

若是此時的傅小玉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恐怕早恨不能抱住她狠狠親了,她這個當爹的果然太稱職了。

考試雖然結束了,可是下面的事還沒完,這世上永遠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人趁機放出風去,說付雲峰把考試延遲了一炷香的功夫,是有內情在的,有人偷偷換了個皇上親出的試題。這個“有人”自然大指付雲峰。

這事嚷嚷的倒挺歡,但皇上不承認,又沒有證據,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後來兩天又不知怎麼說起開考之日,付雲峰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打開皇封試卷,而只是叫人抄錄的附件,這於理不合。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