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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漸漸泛白,周少瑾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

她把記得的事都羅列下來了,至於不記得的……那也沒辦法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就看自己的了!

意識到這一點,周少瑾有些擔心,害怕,但也不可否認地隱隱有幾分躍躍欲試的喜悅。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仔細地把紙上寫的東西看了兩遍,又默誦了一遍,見沒有什麼遺漏,將紙湊到了燈邊……

重活了一世,這種事情太過驚世駭俗,匪夷所思,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她看着火苗迅速地攛起來吞噬了紙箋,心緒這才平靜下來,轉身撩了帷帳,準備補眼。

門外卻傳來施香的聲音:“二小姐,二小姐,您該去老太太那邊了。”

自己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周少瑾“嗯”了一聲,匆匆梳洗了一番,吃了半碗白粥就去了關老太太那裡。

程家住的地方叫九如巷,整個巷子都住着程家的人。四房在九如巷的西北邊,而關老太太則住在四房的東跨院。

東跨院原本是四房的上房,關老太太是孀居之人,按禮應該移到西跨院去住,但勸老太爺病逝的時候沔大老爺和沅二老爺年紀還小,也就沒講究這些。等到沔大老爺成親,關老太太想把上房騰出來給應該支應門庭的長子,沔大老爺卻不願意了——西跨院挨着五房,五房那邊整天雞飛狗跳的,他既怕吵着母親,更怕給母親添堵。

他和弟弟,岳家商量之後,他把新房安置在了西跨院,把東跨院讓給了母親。

關老太太見兒子媳婦都是真心的孝順,也有意要避開五房,也就這樣住了下來。

清晨的薄霧中,東跨院杜鵑花、牡丹花都含苞欲放,綠柳輕垂,桂樹繁茂,院子里浮動着淡淡的草木香,讓人走進來精神都跟着振奮起來。

周少瑾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擦肩而過的丫鬟婆子媳婦子紛紛和她打着招呼。

周少瑾微笑着點着頭,心裡卻在琢磨着程家的事。

俗說話,為媒量媒。這做事也一樣,如果雙方地位懸殊相差太就,說得話就沒有份量。

她一個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字都沒有認全的小姑娘,說出去的話誰會信?說不定還會像姐姐似的認為她是中了邪,找了道士和尚來做法事。這都是小,怕就怕會把她綁了交給父親處置。到時候別說是拯救程家了,自己的性命保不保得住都兩說。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個能在程家說得上話的人。

長房的大老爺程涇?

不行!

雖然他是程家的長房長子,而且是程家官階最高的人,但他遠在京都,自己還是小時候見過他一面,根本就搭不上話。

長房的二老爺程渭。

也不行!

他也在京都,任國子監祭酒,她從來沒見過……還不找長房的大老爺呢!

二房的大老爺程沂?

他在程氏族學裡做山長……據說不準備再參加科舉,也就是說,他會一直呆在金陵,而程家毀譽繫於廟堂,他不做官,怎麼知道程家到底為什麼會被抄家滅族呢?

三房的大老爺程瀘?大家都說他讀書都讀傻了,連韭菜和水仙都分不清楚。兒子程證已經是舉人了,他還是個秀才……這樣的人怎能與之相謀。

沔大舅舅?

還是算了吧!

姐姐都不相信她說的話了,沔大舅舅就更不會相信她說的話了。

至於五房大老爺程汶,除了章台走馬,就沒幹過一樁正事,指望着他還不如指望程誥。

想到這裡,周少瑾眼睛一亮。

程誥他肯定會相信自己的!

到時候讓他去跟涇大老爺說……

念頭閃過,周少瑾的目光變得黯淡起來。

程誥和自己一樣,等閑也見不着涇大老爺,而且他最是尊敬沔大舅舅的,這麼重要的事,他肯定會告訴沔大舅舅的,沔大舅舅知道了,不會說她,但會把姐姐叫去……不行,不能跟周誥說!

還有誰合適呢?

周少瑾腦子裡浮現“程許”這個名字!

涇大太太連生了兩個女兒才盼到這個兒子,對他如珍似寶,恨不得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加上程許也爭氣,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涇大太太更是把他當心肝似的,說什麼是什麼。如果他能出面,涇大太太肯定相信,涇大老爺最是敬重自己的妻子,涇大太太開了口,涇大老爺絕對不會置若罔聞。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了……

不,不,不!

她不能找他。

前世她和他統共沒有說過十句話,涇大太太卻污衊她勾,引他……她要是和他說上話了,涇大太太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呢?

周少瑾硬生生地把這個名字壓在了記憶深處,想着二房識大表哥冷傲的樣子,三房證大表哥銳利的目光……她就心底發寒,不敢深想,心不在焉地進了關老太太的院子。

迎她的是關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似兒。

她笑盈盈地給周少瑾行禮,周少瑾才回過神來。

兩人寒暄了幾句,繞過幾株百年老桂樹,進了上房。

關老太太正在等周少瑾。

周少瑾陪着關老太太去了小佛堂。

小小的佛堂供着三尺來高的觀世音跏跌像,鮮花果品,香燭幔帳,置辦的十分齊整,光鮮。

周少瑾一看就喜歡。

她熟練地從一旁香案的匣子里抽出三支楠木香,在觀世音佛前的香爐點燃,遞給了關老太太。

關老太太輕輕頷首,按過香,跪在了蒲團上,呢呢地禱告了幾句,周少瑾上前將老人家扶起,幫她插了香,扶着她出了小佛堂凈手。關老太太問她:“你平時都讀什麼經?”

“什麼經都讀。”周少瑾不敢說實話,怕引起關老太太的懷疑,笑道,“不過最熟的還是《法華經》。”

關老太太讚揚道:“能把《法華經》讀通暢都不錯了,你竟然能讀熟,不錯,不錯。”

周少瑾抿了嘴笑。

關老太太親自拿出本《法華經》,重新回到小佛堂,跌坐在蒲團上,開始念經。

周少瑾的心情跟着誦念聲放鬆,平靜下來。

關老太太不住地點頭。

這孩子,倒不是勉強。

她心裡就多出了幾分喜歡。

等到中午,關老太太不僅留了周少瑾吃飯,還給她講自己年輕時候的事,以此來教導她做人做事。

周少瑾心裡暖暖的,原先還有點應酬的味道,現在卻是真心實意地想親近關老太太,在關老太太面前就隨性了很多,笑容也變得開朗,說話舉止間也變得大方起來。

關老太太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對她越發的和藹。

周少瑾一時想不到找誰說程家的事,心裡亂糟糟的,陪着關老太太念經正好可以讓她平復心情,她每天睜開眼睛就往東跨院跑,不到點燈的時候不回來。

沔大太太和周初瑾都打趣她:“也不知道我們老太太藏了什麼好東西讓你惦記?”

周少瑾現在知道不管是大舅母還是外祖母都是很喜歡她的,前世的那點自怨自艾也就煙消雲散了,聽見兩人這麼說,她只是嘻嘻地笑。

屋子裡洋溢着歡快的氣氛。

關老太太讓周少瑾給她抄經書,說是四月初八佛誕日要供奉給菩薩。

周少瑾道:“那我們四月初八還出去嗎?”

每年的這個時候她們都會去廟裡上香,但今年四月十二日是二房老祖宗的壽宴,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變化。

“這個還不清楚。”關老太太嘆氣道,“總得看長房怎麼說。”

什麼事都是此消彼長。

從前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在京城任英武殿大學士、刑部尚書,長房的老祖宗在家裡打理庶務的時候,自然是二房最風光,一世以二房馬首是瞻。等到二房的老太爺程勵早逝,長房的老太爺程勛、程劭兄弟相繼中舉,程家又是一番光景。現在二房老祖宗程敘早已致仕,大老爺程沂只是個教書先生,而長房一門三進士,還出了個十五歲的案首,形勢又有些不同了。

可不管怎樣,四房從來沒有當過家,也不爭這口氣。

周少瑾專心致志地抄着經書。

王媽媽快疾步走了進來,急急地道:“老太太,長房的夫人過來了。”

長房的老夫人郭氏,涇大太太的婆婆,程許的祖母,正三品外命婦。

關老太太有些意外,看了看外面的日頭,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不知道。”王媽媽有些緊張,道,“看老夫人的樣子,不像是有什麼急事的。”

關老太太點頭,吩咐丫鬟們服侍她更衣。

周少瑾手腳冰冷,坐了半晌才緩過氣來。

程家長房住在九如巷的北面,和四房相鄰。

前世,周少瑾只遠遠地見過袁老夫人幾面,但她卻知道,作為閣老家小女兒的袁氏,敢跟丈夫程涇大聲說話,卻不敢在郭老夫面前大聲喘氣。

袁氏罵她的時候,誰也攔不住,還是郭老夫人“哼”了一聲,讓袁氏閉上了嘴。

周少瑾還清楚地記得袁老夫人那“哼”聲里的輕蔑、冰冷和怒意,好像自己是個髒東西,她多看一眼都嫌費勁。

自己也的確髒了,怨不得被人輕視……

時光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刻,周少瑾只想悄悄地溜走。

關老太太卻喊她:“你把頭髮衣服整一整,隨我去給老夫人請個安。”

後台一直抽啊抽的,怎麼也登不上去。我一直懷疑是紅色的背影太費內存……國慶節,又找不到其他人幫着發文,拖到了現在……~~~~_~~~~還請大家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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