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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湘如將他過繼給陳將宜為子,是要斷了他對陳家大院家業的非份之想,他早前應得的家業——沒了,只得了幾十畝陳家莊的良田。

他怎能甘心?

可這,還不是最後的結局,那次他進城採辦,不過是一個被穿着富貴的人碰了一下,他就被那人指責成了盜賊,還見了官。

衙門認定他是賊,賞了他一頓板子還不肯放人,說什麼要依律重判。

親娘喬氏得了消息,想着方兒地想把他撈出來,最後只得將他名下的四十畝田地變賣了,這才將他撈了出來。

只給他剩下一處院子,又是喬氏說服了宋屠夫,好歹給了他十畝地耕作,這日子才算勉強過下去。

直到陳湘娟一家回到陳家莊找他,他才知道,馬慶也同樣着了人的道,陳湘娟那偌大的家業全都沒了,變得一無所有。

他一語道破:“是大小姐乾的,一定是她乾的,她這是要報復我們。”

世人都說大小姐寬厚,可惹惱了她,她也會瘋狂的報復,讓你變得無力回擊,只給你留一口氣苟延殘喘。

那年冬天,他的原配要產子,他跑遍整個村子才請到了穩婆,而最後她還是去了。

他不明白同樣是女人,喬姨娘生孩子順順噹噹,兩個時辰就產下了長子,可到了他妻子時,竟是因難產沒了。之後,他只得把喬姨娘抬了妻位,他原是不想抬的,可他實在沒有錢娶妻了,有個女人度日就好。

早知會落到今日的地步,他一定不會與陳家大院鬧翻。

他現在就是個勉強度日的莊稼漢,農忙時節,挽着衣袖、褲腿下地幹活,農閑時,也與陳家莊的族人們聚在一處玩骰子,只是一兩文的輸贏,多了玩不起。就是這樣,喬氏也會追在後面大罵:“你這個不學好的,那錢怎經得這樣輸么,啊!”拿着掃帚追着他滿庄亂跑。

對於這個親娘,陳相和既不喜歡也不厭惡,曾有一度是厭惡的吧,只是到了現下,着實厭惡不起來。

這日子,就這樣過了十幾年。

他曾經的不甘,他曾經的意氣風發,一古腦全都沒了,他只學會了認命地生活,盼着田裡的收成能夠好些,盼着會有一個好年成。

沒有了官宦子弟的身份,他每年都要向衙門交賦稅,早前一畝地是一成五的租子,再後來又漲到了二成的租子。

他們聽說,陳家灣的族人是不用交租子的,因為他們的田地是陳相貴的,而陳相貴是朝廷命官。不僅如此,那五戶人家戶戶都在東河鎮有兩間店鋪,還可以做小本生意賺銀貼補家用,家家的日子都過得寬裕、殷實。

早前因為怕受興國公府連累的三戶族人,又回到了陳家莊,後來想回去,陳相貴卻不要了。陳相貴說“他的族人,必須與陳家大院風雨共存,否則就不配做他的族人。”

這之後,陳家灣的族人們倒是擰成了一股繩。

早前,有陳家莊的後生打了陳家灣的後生,為這事,陳家灣的人上門打鬧,還驚動了官府,害得陳家莊的族長出面賠禮道歉,還讓被打的後生賠了一筆醫治銀錢,陳家灣的人方才作罷。

自這以後,陳家莊的人都不敢招惹陳家灣的人,說他們有後台,那後台便是陳家大院,現下這陳家大院的勢頭正猛,陳家莊的人是躲着的。

宋屠夫的兒女都大了,女兒嫁了人,兩個兒子也要娶親了。

這天,多喝了兩杯,便又開始鬧騰了:“陳相和,你什麼時候把這十畝良田還我們,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十畝,也得過自己的日子,你可不許耍賴。”

宋屠夫早已忘了,他家的二十畝田,還是陳相和給他們的,現在倒要收回去了。

夜裡,小喬氏一宿睡不着,問陳相和道:“這可如何是好,要是連田也沒有了,我們一家可怎麼辦?”

這一年,有神秘人買下了早有陳家大院在陳有庄的一百二十畝良田,連宋屠夫家的二十畝也一併買下了。尋常十五兩銀子一畝地,這神秘人便出了十七兩銀子一畝,惹得眾人都願意賣給他。

除了這屋子是陳相和的,他連耕作的田也沒了。

小喬氏為此又哭了一夜,看着幾個孩子,為以後的日子發愁。

陳家莊的族人各自維持生計,可不像陳家灣,上頭有個陳家大院支撐着,家家日子都過得富足。

宋屠夫得了銀錢,便吵嚷着要帶妻兒回陳州老家置地,直說那邊的地便宜,一畝極好的良田最多八兩銀子就能買到,這樣算下來,他就可以回老家多置田地,家裡的日子也能過得更好。

喬氏自不願意,宋屠夫藉著酒醉把喬氏給揍了一頓,宋屠夫的兩個兒子也贊同他的決定,便一道勸說喬氏道:“娘,我們回陳州吧!在陳家莊,我們就是外姓人,他們都欺負我們。”

喬氏到底是磨不過宋屠夫,便與宋屠討了二十兩銀子,一大早送到陳相和這兒來,抹着淚道:“我們那座屋子也留給你們了,我答應了你後爹,要隨他回陳州去,往後這日子如何,你們自己過吧。”

她還有兩個兒子,着實顧不了陳相和。

二十兩銀子又一座屋子,喬氏到底是隨宋屠夫走了。

很快,村裡就來了一些陌生人,看了屋基後,便在下庄劃地建二進宅子,還招了陳家莊的後生去做活,一日管三頓,每日十五文工錢。從建房到建好,只花了兩個月,所有人都說,這陣勢讓人想到當年陳家大院在下庄建了十戶新屋的事,也是這般的快。

二進宅子建好後,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新來的外來戶是誰,卻有個體面的男人進了陳相和家。

他在堂屋裡坐下,小喬氏一臉苦相,雖說喬氏給了他家二十兩銀子和一座屋子,換成銀子亦有四五十兩,可若要置地,也就能置三畝地,還得給官府交賦稅,這剩下的糧食就更少了,往後一家人的日子都成問題。

陳相和見過這人一次,“你是小佟!”

不過是個下人,穿戴得比陳相和都還要光鮮體面,他名義上過繼給了陳將宜,可這些年陳將宜壓根就沒有管過他的死活,陳將宜倒是因着過繼的事得了店鋪、田地的,雖然他不善經營,那店鋪賃給別人,每月就有進項。

小佟道:“陳三爺還記得小的。”

過繼陳將宜後,陳相和就成了庶子,在家裡排序第三。

小佟問:“這些年,陳三爺可懊悔當年的所為?”

“後悔又如何?我現在除了這房子什麼也沒有,你是來看我笑話么?”

小佟冷聲反問:“在下不遠千里從范陽來,就為了瞧你笑話?在下可是忙得緊,也沒這興緻。”

才十幾年沒見,陳相和明明是三十齣頭的人,瞧上去竟有四十多歲。

早前的武功一無是處,全都用在耕作莊稼上了,他曾想過回南方習武的鏢局,只是兩個師弟的死,讓鏢行的人忌恨上他了,認為是他害死二人的,陳相和哪敢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