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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丘如意已經從傷心中走了出來,深怕母親就此被勸動,說道:“大哥果然書生氣太重,您這般無異於與虎謀皮。她不會感激,反而還會認為咱們軟弱可欺了。以妹妹之見,正因為她有心機,所以才更要此事上表明態度,也讓她以後行動間忌憚,不敢小瞧咱們。”

于氏低眸,淡淡說道:“誰也不知道丘若蘭將來會走到什麼地步,我倒覺得她雖聰慧有心機,卻心術不正,將來難有大出息。況且以她的出身,想要嫁到權貴之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現在就不記前仇,對她點頭哈腰,真是貽笑大方。若她將來命運平平,想到今日今時,得臊成什麼樣兒。”

丘榮被妻子說的差點下不了台,只管咳嗽兩聲,便兩眼望天不吭聲了。

丘如源面上發紅,也不敢駁斥母親,眼見父親都不吭聲了,他只好對母親陪笑道:“是兒子考慮不周,一切都依母親所言行事。”

丘如意這才放下心來,滿是佩服地看着母親微笑。

于氏卻不肯饒她,趁丘榮父子不注意,對丘如意道:“今天雖事出有因,但你也確實不該由着性子,一會兒回房去,好好抄寫十遍女戒,明日一早交給我。務必要細細抄寫,這樣才能一字一句都記在心間,若敢有一篇敷衍,定嚴懲不貸。”

丘如意聽了,頓時苦了臉,于氏橫了女兒一眼,說道:“莫非你心裡不服?”

丘如意忙陪笑道:“沒有,今天也確實是女兒行事莽撞了,不然事情到不了這一步的,女兒該罰。”

一時眾人散了,各自回房安歇,丘如意卻在房裡挑燈抄寫女戒。

因為要認真工整抄寫,所以速度提不上去,也頗為耗神,直到亥時將盡,丘如意方抄寫了八份,人也困頓不堪,拿筆便有些不穩。

丘如意喝一口濃茶,又打起精神抄,好容易寫完一頁,她打着哈欠,端詳了一眼面前紙箋的字跡,自己也覺得看不下去,便將紙揉搓了擲到一旁的紙簍里。

杏兒也掩口打一個哈欠,勸道:“已經這樣累了,也寫不出好字來,要不小姐今晚先寫到這裡,明兒一早再寫餘下的那兩份。”

丘如意也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糟糕,不適於再寫下去了,但又怕明天寫趕不出來,便對杏兒道:“我先暫歇一個時辰,你去歇息時,把楚兒叫過來,讓她一個時辰後叫我。”

杏兒便笑道:“不必叫楚兒過來,我正好有點針線要做呢,也讓她睡個好覺,我明天白日再補覺就是了。”

丘如意也是累得狠了,便點點頭,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許是抄寫實在心累的厲害,所以丘如意剛一躺下,便酣酣進入了夢鄉。

就在丘如意睡得正香,卻恍似看到魁梧的男子正大踏步走進房間來。

嚇得丘如意一下坐起身來,便見安世誠正直直往自己這裡走來。

丘如意不由驚怒交加,丘家的大小奴僕們都是死的嗎,怎麼讓個外男大半夜地跑到自己房裡來了。

還有安世誠明明是個最最迂腐的呆書生,怎麼也這麼沒規矩起來。

這時丘如意又想到,自己方才已經躺下睡了,此時身上只着了小衣,越發急得大叫,偏也不知是否因為怒極攻心,竟干張了口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丘如意惶恐中,只好拿在床上胡亂摸着被子欲往身上裹,哪知情急之下竟什麼也摸不到,丘如意忙低頭去找,卻赫然發現自己此時衣衫整潔地跪在蒲團上,她心裡這才鬆一口氣,暗道自己真是糊塗了,明明自己正在廟裡菩薩面前念經呢,並沒有在自己房中安歇。

丘如意心中大定,便欲開口譏諷安世誠,逼他速速退去。

哪知安世誠卻開口說道:“你在菩薩面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丘如意心中暗道,這人還真是個傻子,兩人見過那麼多次,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雖然丘如意心裡譏笑安世誠,口內卻淡淡答道:“我便是我,是菩薩跟前虔誠的一位比丘尼。”

丘如意覺得這話不是自己的說的,她雖然自小禮佛,卻沒有出家,所以眼前的這個比丘尼定然不是自己。

丘如意揉搓的眼睛再細看,果然眼前正跪着一位敲木魚念佛的青年尼姑。

丘如意心裡奇怪怎麼房裡突然多出一個人來,便又細看,不由大吃一驚,那尼姑不是別人,正是方家大小姐方芸,怪不得安世誠要問她是誰呢,他二人或許真不認識呢。

丘如意想到這裡,不由看一眼安世誠,只見他正皺眉看着方芸,緊抿着嘴唇半天不發一語。

丘如意此時也懶得問安世誠為何在此,因為她心裡正困惑不解,方芸明明去了邊疆父母跟前,怎麼卻跑到這裡出家了呢,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丘如意心中急着知道事情的原委,便也不顧安世誠還在跟前,開口便問方芸道:“姐姐怎麼出了家,到底出了什麼變故?”

哪知任丘如意如何問,方芸卻似沒聽見一般,仍閉日念她的經書,就是安世誠也完全不理會她。

丘如意這才意識到自己雖然開口說話,卻並沒有發出聲音,丘如意嚇了一大跳,怎麼一到緊要處,便總也說不出話來,莫不是自己生了什麼大病症?

就在丘如意胡思亂想之際,方芸和安世誠倒交談了幾句,丘如意忙提醒自己凝神去聽。

只聽方芸說道:“怎麼相認,誰又會相信?若不是我親身經歷,只聽別人說,便是打死也不會相信這等怪力亂神之事的,偏事情卻發生在我的身上。”

安世誠便嘆道:“我心裡早就疑惑,一個人怎麼會前後變化那樣大。就是因為失憶忘了些事情,生活環境沒有大變化,就算性情略有些改變,卻不至於前後判若兩人。那時的你……罷了,你母親心中也一早就生了疑的,所以定會相信你所說的。”

方芸閉目搖頭:“沒有這麼簡單。這件事太離奇了,不好對外說,若真是彼此認下了,外人看到的,我父母與當年艷名遠播的風塵女子來往頻繁,甚至疼愛有加,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安世誠不由嘆息:“這事確實有些不好辦,若是能尋個法力高強的作場法事,換回你們來就好了。”

方芸輕笑道:“這樣一來,世人越發拿我當妖魔了。”

安世誠發狠道:“大丈夫行事,只要問心無愧就好,哪有工夫管外人如何看。我這就回去休了她,你就此還俗,到時各歸各位,只要我們得了實惠,不必理會不相干人的眼光。你母親也必是肯的。”

方芸睜眼看一眼安世誠,接着又垂眸看着面前的木魚,淡淡說道:“施主不必如此,我早已出家,如今是紅塵世外人,俗塵往事皆是過眼雲煙。貧尼在佛前修行多年,心中已有所頓悟:也許是老天安排投胎時出了差錯,所以這是在撥亂反正呢。”

方芸口宣佛號,敲幾下木魚,又慢慢開口說道:“我母親到底對我疼愛十數年,未免白白誑騙了她那些感情,這才忍不住打聽,不想卻讓你察覺出來。如今,你既然已知此事,我也不敢相瞞。我本沒有立場要求你做事,便還是請你看在我到底曾於你有恩的份上,不要提休妻一事,丘家還沒有被休的女兒,我的父母也不該受此恥辱。況且她又失去了記憶,若真如此,她在世上竟是無親無靠的,也怪可憐的,你這樣做,無疑是取她性命了。”

安世誠一臉無奈,看着念經的方芸欲說還休。

方芸到底也靜不下心來念經,於是站起身來,對安世誠行禮道:“你回去後,若是我母親接受現狀也就罷了,如若不然,請你告訴她,我已在菩薩跟前落髮修行。她老人家一早就知道,這是我一出生就註定了的。讓她不必尋我,我此後會雲遊四海,為她老人家祈福,也為自己積攢功德,來世能再與她成母女。”

方芸說罷,轉身飄然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安世誠攥緊了拳頭,半天嘆道:“老天為何要如此嘲弄人。我不會放棄的,你倒是安排的妥當,卻唯獨沒有想過我,當年我救命恩人是你,不是她,你要我如何面對被替換的她。”

站在一旁的丘如意是越聽越糊塗,發一陣蒙後,忽然想到自己與安世誠竟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頓覺不妥,便想還是先去尋方芸問個清楚吧。

哪知就在丘如意轉身離去時,卻忽聽安世誠低聲說道:“如意,其實我老早就喜歡你了。”

丘如意嚇得心怦怦直跳,也不敢回頭,心裡又氣又怕,暗道這個安世誠也太可惡的,怎麼就說出這麼羞人的話來。

這時天下飄來幾點雨點,淋了一臉的水,倒讓丘如意一機靈,頓時從羞惱中清楚過來。

方才安世誠在那裡招惹出了家的方芸,現在跑來對自己說這個,而且好像家裡還有要休了的妻子,丘如意不由咬牙道:“真是個混蛋。”

便聽杏兒笑道:“小姐休怒,奴婢也是沒辦法啊,叫也叫不醒您,只能使這個法子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