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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若蘭表面看着泰然,其實心裡卻火急火燎地,生怕盧國公母子提前離去,她不知為何這次盧國公夫人冷待她,便想錯這次機會,再得盧國公夫人的青目,不然以後怕真再不能在秋楓山莊登堂入室了。

終於等到還願事畢,丘若蘭打聽得丘如意還未去拜會盧國公夫人,便請小尼姑引着去見丘如意,欲邀她一同去拜見盧國公夫人。

倒不是丘若蘭善心大發欲成全丘如意,而是因為她拿捏不準盧國公夫人為何沒有召見丘如意。

她貿然請見,萬一惹盧國公夫人不悅,拽上丘如意,也好多個人分擔,若是其中真有什麼好處,她自會有辦法讓這好處在丘如意那裡一點不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丘若蘭在丘如意的眼中,基本上就是個一肚子壞水的黃鼠狼,能躲就躲。

所以一聽說丘若蘭過來說話,丘如意想都沒想,直接說道:“就說我現在要誦經,不能讓人打擾,恕不便相見。”

丘若蘭在院門聽了,心中暗自冷笑一聲,便轉身走了。

倒是盧國公夫人已經做完佛事,不急着回秋楓山莊,聽明因等人說佛事也有些絮叨了,正想找個俗家人說話呢。

偏安世誠是個男人,不似婦人那般饒舌,況且心中有事,越發沒有話了,只管靜候在門前。

聽見丘若蘭求見,真是打瞌睡遇着了枕頭,盧國公夫人便笑着命人去請丘若蘭進來說話。

安世誠少不得退出房去避嫌。

庵里禪院到底簡陋,院里沒有游廊,只一條青石路自門前延伸至房門,既然只有一條路,安世誠和丘若蘭在院里相遇,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安世誠的身份地位比丘若蘭的高,且又男女有別,只見他此時恍若沒看見丘若蘭似地,自顧自地往外走去。

丘若蘭慢慢迎面走在青石路上,直到安世誠行到眼前,她才裊裊施禮,柔聲說道:“若蘭見過安公子。”如此一來,卻正好堵了安世誠前行的路。

原來丘若蘭最是了解安世誠的。

雖然國公府是從窮苦出身成了權貴的,所以沒有尋常權貴之家高高在上的凌厲,安世誠本人在眾人眼中亦是老好人一個,一向以文會友,從不仗勢壓人。

但是丘若蘭卻知道他向來推崇儒家學說,內里極其講究遵循三綱五常,又認為男子以剛強為貴。所以他雖出於禮法迴避她,是絕不會對自己一個出自丘家的小女子讓路的。

果然便見安世誠大踏步地從青石路上而行,若是別的女子見了,便識趣地退避到土路上,讓安世誠先行過去。

但丘若蘭此時卻在心裡打定主意,立意要今天出現在安世誠跟前了。

先前丘若蘭因為擔心被安世誠挑了錯處,一直裹步不前,不曾真正和安世誠接觸,如今疑心盧國公夫人心中或已選定了丘如意,迫不得已,她決定直面安世誠,對於自己的容貌和溫婉甜美的氣質,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再說安世誠忽被一女子阻了路,不由皺眉:好一個不懂規矩的女子。

又聽眼前人自稱“若蘭”,他心中恍然,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丘若蘭”了。

安世誠眼睛便不由往丘若蘭身上掃了一下,心中頗覺得奇怪,看着倒是面熟,莫非從前見過?

丘若蘭雙瞳剪水,看到安世誠皺眉,不由想起前世的安世誠來:面對其他女子時,不管對方如何香嬌玉嫩,他都是這般木怔冷清,沒想到今天自己也享受了這種“待遇”。

丘若蘭心中暗嘆的同時,卻猛然發現安世誠眼睛似在自己身上打了一個轉。

她心中欣喜萬分,她知道這代表安世誠是花了心思的,不由越發的星眸澄清,含羞帶怯。

安世誠卻早就轉了心思,打去年到現在,除去丘如意,他也是見過幾位丘家其他小姐的,只是沒往心裡去,說不定以前也見過,此時覺得有幾分面熟倒也不稀奇。

安世誠見丘若蘭只管偷瞄自己,越發不喜,知道她無心讓路,便從喉嚨里嗯出一聲來,然後一點頭,面無表情地錯身走了過去,心裡對丘若蘭的印象也更差了:此前只知她是個有心機的,如今看來,還不懂男女大防,輕浮無禮,更不知上下尊卑。他也見過幾戶大家的女子,就數丘若蘭最不知禮數,看來得好好叮囑一下丘如意,萬不能和這種人走的太近,免得被帶壞了。

倒是丘若蘭不知二人那一錯身的工夫,安世誠心裡就有了許多的想法,她只是根據安世誠的表現,心中暗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風情,從來不懂得憐香惜玉,任對方如何的仙姿玉色,也絕不會稍假辭色。

但是她不會氣餒的,當然目下還是先討好了盧國公夫人要緊,免得被國公府排除在外,機會就更加的渺茫了。

在丘若蘭的有意奉承下,盧國公夫人心情舒暢,有點埋怨地對丘若蘭說道:“在京城時,你還時常來府里玩耍,怎麼一回了順陽城,竟從不登秋楓山莊的門了,虧得兩家的莊園還緊挨着,想來是嫌我是個老太婆,說起話來太悶了。”

丘若蘭聞言,心裡苦笑,盧國公夫人真是倒打一耙。

盧國公夫人一到秋楓山莊,就開始大發請帖,幾乎天天賓客盈門,她哪能插得上空拜訪?便是盧國公夫人真有空閑,她手無請帖,上門拜訪,怕也只是自討沒趣吧。

當然丘若蘭不能對盧國公夫人說這些話,她剛費勁心思討了盧國公夫人的歡心,若真要說出來,她方才的工夫就白費了。

丘若蘭乖巧笑道:“若蘭也巴不得能時時跟在夫人跟前,聆聽夫人的教導。只是前段時間我母親身子不適,我雖及時從京城趕回來為她老人家請了名醫診治,但病去如抽絲,少不得在母親跟前侍奉,每日盡心幫着調養身體,哪有出來走動的心思和時間。如今母親終於痊癒,我也能放心來這裡還願,沒想到就遇着夫人也在些禮佛,想來是上天見我仰慕夫人的心虔誠,所以讓我在此和夫人相遇吧。”

盧國公夫人聽了,點頭贊道:“看不出你倒是個真正孝順的。說起來,今天不獨我在這裡禮佛,你恐怕還不知,你的堂姐如意小姐也在這裡做佛事呢。”

丘若蘭本還在心裡想着如何引出丘如意來好上眼藥,聽了盧國公夫人的話,便趁勢說道:“我倒是聽家裡人講她一早就來了,方才我做完法事,便想着邀她一起過來的,哪知她卻還在頌經,說不能見外人,我便只好先過來了。”

一時又疑惑道:“尋常做法事,一時半刻也差不多了,不知如意姐姐發下什麼大願,竟然用這麼長的時間做法事?”

明因法師在旁聽了,不由細看丘若蘭一回,對盧國公夫人笑道:“我就說如意小姐是個孝道,每每來了,在佛祖菩薩面前把全家都念叨一遍,聽說她快要添小侄子,只怕越發得要在佛前頌經了。”

盧國公夫人一笑,她已經聽出丘若蘭話里的意思,這是丘如意故意磨蹭打借口不想見她呢。

盧國公夫人倒不怪罪丘如意,想必丘如意知道兩家結親的事,這會子正害臊呢,所以不肯過來——雖然有些失禮,卻也有情可原,說不定丘如意現在就在佛前為這樁親事祈禱呢。

至於丘若蘭口裡的挑撥之意,盧國公夫人也全不在意,她知道丘若蘭是個有心機的,此時怕仍在爭取國公府的親事呢,諒她一個沒家世的小女孩兒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此時又會奉承,哄得她也心中正樂,也就不太計較這些了。

丘若蘭倒是極了解盧國公夫人的喜好,從前鮮有單獨和盧國公夫人說話的機會,此時便儘力發揮她的優勢,妙語連珠,說話恰到好處,把盧國公夫人逗得滿心的歡喜,不知不覺就到了中飯時分,盧國公夫人苦留丘若蘭一同用齋飯,丘若蘭卻之不恭,便只好陪着一處用了。

安世誠得了消息,就自己在外面隨意用了齋飯。吃過飯後,又準備往母親處侍奉,卻正遇着了出來處理事務的明因法師。

安世誠想起丘如意的提議,便出言詢問。

明因法師笑道:“安施主真是消息靈通,必是丘家兄妹告訴你的。那幾株海棠還是我師父在時種下的,因為她老人家時常在樹下誦經,每年花開的便透着些靈性,與眾不同。若不是極親厚極虔誠的施主,輕易不會請去欣賞的。今天看來,它們與夫人倒是有緣,一會兒若是夫人有興緻,貧尼便請夫人過去一賞。只是因為那是我庵眾人的修行之所,卻不好請安施主過去,還請莫要見怪。”

這關着俗僧男女之別,安世誠忙道明白,一邊目送明因法師離去,一面又心裡怦怦直跳,他覺得自己終於領悟了丘如意飽含深意的笑容和話語了,腦中浮想聯翩,心裡卻又喜又氣,難以名狀。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