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克義繼續道：“不知道貴國在倫敦金融市場的收穫如何？”

趙東雲此時已經收起了閑談的心情，進入了外交談判上的狀態，他心知柔克義說起自己派人到倫敦金融市場進行私募的舉動只是一個話題的引子而已。路於是當即道：“情況還算喜人！”

趙東雲臉上雖然表情淡然，但是心底里卻是暗自嘆氣，因為在國外的私募成績實在是不堪入目，趙東雲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說。

蘇係為了籌集戰爭經費，從去年開始就是發行‘愛國債券’，這個愛國債券只是在國內發行，第一期已經順利籌集到一千六百多萬圓的資金，隨後第二期的發行也是成績尚可，前後也是已經籌集了八百多萬的資金。可以說在國內金融市場發行的第一期、第二期‘愛國債券’所募集的資金是蘇系過去半年的主要戰爭經費來源，佔據了蘇系戰爭經費的近半比例。

然而國內的金融市場的資金也是有限量的，而且當代人們對官方發行的各種債券普遍保持懷疑的態度，說白了就是政府的信用太低，各大銀行、錢莊等金融機構對於購買長期債券缺乏信心。對於蘇系發行的第一期和第二期的愛國債券購買主要是試探性購買為主，而且基本上購買的都是半年期、一年期的短期債券。

文學在前面發行的愛國債券償付順利本息之前，是不用太過指望那些資本家再大批量購入愛國債券了。

財政部數月前就發現愛國債券的發行呈現越來越疲軟的狀態，為了進一步募集資金，財政部派人前往倫敦、巴黎金融市場進行私募。

然而有四國銀行團在，蘇系的財政官員很難在當地找到有大勢力的銀行進行代`銷，這債券嘛，如果沒有大規模的當地銀行進行代`銷，是很難大規模發售的，所以蘇系的財政官員只能是找到幾家小銀行進行合作進行債券的發行，然後成績實在是太難看了，前後數月，在歐洲地區發行的債券發行規模不足五百萬。

這區區五百萬別說滿足蘇系的巨大財政缺口了，連蘇系一個月的戰爭經費都無法維持，趙東雲對此極為不滿，原本他還想着繞過四國銀行團直接在當地發行債券呢，不說募集好幾個億，但是兩三千萬應該要募集到吧，但是沒有想到實際效果比自己預料的要差那麼多，為此他已經連續撤換了兩位負責此事的財政部債券司副司長。

但是心中的鬱悶自然是不會說出來，而是臉色保持了平淡。

柔克義不知道是沒有看出來還是給趙東雲留面子，並沒有繼續說此事，而是話頭一轉就是道：“當今巴黎和倫敦雖然還是國際上的主要金融市場，不過我國的紐約同樣是金融中心，我想我國的那些銀行家們是會歡迎貴國前往紐約金融市場募集資金！”

柔克義這話倒是沒有說錯，紐約的華爾街已經崛起多時，論起金融實力而言其實並不差，不過紐約在當代國際金融市場上，其實地位還是很一般，當代國際上最為著名，流動資金最大的乃是法國巴黎的金融市場。而倫敦作為英國這個日不落帝國的心臟，其資本實力也相當強悍，至於紐約嘛，就和這個時代的美國一樣，有錢但是沒名氣。

真正讓紐約華爾街登上世界主要金融市場地位的還是得感謝日俄戰爭，日`本和俄國在美國紐發行了大量的債券，用以籌集戰爭經費。

不過柔克義今天說起紐約華爾街，其目的自然不僅僅是為了讓趙東雲派人到紐約發行債券募集資金的，他只是向趙東雲表達了一個態度：美國有實力向蘇系提供大量的資金！

趙東雲同樣聽出來了此話的含義，但是他更加在意，美國方面需要自己付出什麼？

“華爾街的盛名我也是有所耳聞，如果有機會我自然願意在紐約募集資金的！”趙東雲話不再題的說著。

柔克義笑了笑，然後豎起了一個巴掌道：“如果總統有需要，憑藉我國銀行家們的實力，完全可以給你們籌集這個數！”

趙東雲看了眼他豎起的五根手指，試探問道：“五千萬美元？”

五千萬美元，摺合華圓大約在一億左右，以美國人的實力，拿出一億圓來問題不算大。

然而柔克義卻是笑着搖了搖頭：“英鎊！”

五千萬英鎊？趙東雲差點一口水給噴出來，這好歹是正式的外交談判呢，你吹牛也不打個草稿，你以為英鎊是你家的美元啊，五千萬英鎊按照當代美元英鎊兌換比例，足以兌換將近兩億六千多萬美元，折算成當代蘇系掌控的中華銀行發行的‘華圓’，足以兌換五億圓，比整個中華銀行發行的華圓都要多。

要是美國佬真有實力給自己募集如此規模的戰爭經費，別說出賣小小的國家利益了，給這些揚基佬當乾兒子都行。

可問題是，他們會那麼好心把錢給自己？哪怕只是借他們也是不會輕易借的。

趙東雲從來都不相信所謂的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哪怕是路上有錢撿，那也得你彎下腰去拾起來才能到手，不管任何好處，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現在的問題是，美國人誇下海口一張口就是五千萬英鎊，先不論他們那不拿得出如此龐大數額的金錢，就算他們可以拿出，也打算給，但是其中所需要的代價也絕對是趙東雲無法承受的。

所以當趙東雲試探性的問道：“哦，不知貴國方面有何要求！”

柔克義面上依舊帶着笑容道：“我們可以籌集至少三千萬英鎊用以承建隴海鐵路、津浦鐵路以及未來貴國已經動工的粵漢鐵路。”

聽到這話，趙東雲眉宇一皺，靠，被這個柔克義差點嚇到，他說五千萬英鎊的時候還以為美國人可以給自己提供五千萬英鎊的戰爭經費，沒想到只是所謂的築路資金。而且他們說是投資這些鐵路呢，但實際上就是要求築路權。

趙東雲心有不滿，但是依舊繼續道：“哦，那剩下的兩千萬呢？”

柔克義道：“我們可以為總統閣下的政府提供兩千萬英鎊的善後借款！”

趙東雲依舊面無表情，繼續道：“哦，不知道這個善後借款有什麼條件？”

柔克義道：“自然是需要貴國提供鹽政以及財政收入為擔保，至於折扣和利息，這些到時候可以詳談嘛！”

聽到這裡，趙東雲終於是面露不耐煩之色：“公使閣下以為我會答應？”

柔克義又是再一次輕搖頭：“不會！”

聽到柔克義這話，要是換成其他人估計立馬就得發飆了，但是身為一個政治家，趙東雲的涵養功夫修鍊的還算勉強到家只是臉色黑了下來，然後輕哦了一聲。

柔克義繼續道：“雖然我說的這些和銀行團所說看上去很相似，但是我們卻是不要求財政監管，而鐵路修築的話，我們也不會和日`本人那樣派兵沿路駐紮！”

雖然柔克義說是這麼說，但是趙東雲依舊不會同意，其他先不說，就說那鹽政就是絕對不會被抵押出來的，前清那麼操蛋，前後借款多次，就連庚子年那麼艱苦的條件下都沒把鹽政給抵押出去，你真當以為前清貴族們不想把鹽政抵押出去啊，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清末時代，鹽政收入乃是財政收入的大頭，不知道多少人睜大了眼睛盯着呢，如果鹽政拿出去抵押了，後續的財政收入立馬就得降一大截，後果是比割讓上百萬平方公里土地還要嚴重得多。

所以就算是慈禧這個寧與外人不予家奴，頭髮長見識短到敢和全球開戰的深宮老太太，也沒敢把鹽政抵押出去。

如今他趙東雲要是敢開這個口子，第二天人們就得指着他的鼻子罵賣國賊，然後無數人前赴後繼要來對他玩刺殺，蘇系內部估計也會鬧翻。

雖然趙東雲並不介意出賣國家利益，但是也不能搞的太明顯啊，尤其是不能在民眾極為在意的敏感事項上搞小動作，比如鹽政抵押、財政監管、築路權這三項都是清`末民`初的政治地雷，誰碰誰死，比直接割讓領土、租界還要悲劇！

在這個的時代，你要是賠款幾個億，割讓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說實話還真沒什麼國人關注。但你要是搞什麼出賣路權、財政監管，鹽政抵押這些事，一被捅出來就得成為萬夫所指，遺臭萬年。

所以儘管拋出了津浦鐵路、隴海鐵路這兩個誘餌，但趙東雲從來都不打算把這兩條鐵路直接讓外國修築，而是準備借款修路，盡量降低政治影響。

眼見趙東雲臉色似乎不太好，柔克義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反正這借款短時間不可能談成，而且美國人的商業使團也還沒有抵達，他今天來只是試探試探趙東雲的口風，好準備到時候真正的價碼。

送走柔克義後，趙東雲又是叫來了外交部的陸微祥，詢問了各國目前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