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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別過臉去,有意對陳膡的暴躁佯裝不見,不理不睬,處之夷然道:“陳掌門口口聲聲說什麼死與不死,無非是在借詞卸責。想死難道還不容易嗎,攬月手中的沁白雪便可送上陳掌門一程。”

“攬月!”陳朞心煩意亂,不知攬月這般言辭究竟心中作何盤算。

噓——!卻見攬月一指比劃在唇間,對陳朞做了一個息聲的手勢,阻斷了陳朞略略燃起的怒意。

聽她繼續倨傲無禮,輕慢道:“依小女看來,陳掌門所謂一死了之是乃潦草塞責,還號稱修仙之軀,白白枉費了多年修為,連民間的婦人孺子都不如。”

陳膡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指向攬月的手指哆哆嗦嗦:“你、你你這丫頭......我雖害你生來喪母,你若想殺我雪恨便爽利動手,為何偏要羞辱與我......”

“叔父!”

陳朞忙攙扶住顫顫巍巍的陳膡,又被他一把甩開:“快,朞兒,讓我一了百了,休要於此受人肆言詈辱!”

“對!”攬月有意拔高音調,吊著嗓子嘲諷道:“陳朞,既然陳掌門有令,你還不趕緊成全了他。他一死,我便將當年女真被滅族、隅谷祭壇被炸毀、致使血珠下落不明暗投人間的真相統統昭告天下。”

陳膡腦海猶遭雷轟,雙腿瑟瑟縮縮股戰而栗,喉嚨發緊:“你說什麼?!”

攬月高然冷傲,斥責道:“我說,陳掌門你太能精明算計將大事化小,還要佯裝天真的認為自己只是虧欠了過去之人?!只因我顏姨的星盤被改,女真一族慘遭滅絕,隅谷祭壇被炸毀,血珠、玉鈴兩件法器渺無蹤影。尤其血珠,世間皆知,血珠出世必會招來滅世鬼王霍亂人間,陳掌門管是不管?”

“這——我——”陳膡對這番言語猝不及防,他雙眼空寡,雙頰抽動。

攬月垂眼冷笑:“我先不與你討回娘親、顏姨之命,只先問問你,若是血珠一日不能尋回,是否人間還是避不開一場浩劫?!”

“這——”陳膡身體緊縮,顯得驚惶無助。

“攬月,原來是這樣......”陳朞恍然大悟,即刻明徹了攬月的用意,旋即改曲易調,幫言道:“攬月此言甚是啊叔父!我玄霄陳氏一脈素來敢作敢為,即便是要負重涉遠,也必匡救彌縫,不避責任。”

“所以......呢?”陳膡潛神默思,蘊結苦愁。

“所以,”攬月長身玉立,款步上前,輕嘲道:“血珠尚未追還,縛魂攝魄鈴的下落同樣渺如黃鶴,而看管隅谷祭壇和這兩樣法器的祭祀皆已殞命離世,陳掌門罪不可逭。”

“是——我有罪,有罪啊!”陳膡心如刀絞,痛不堪忍。

陳膡的心意已有鬆緩,攬月趁機以眼角餘光偷瞄陳朞一眼,對方旋即會意,打起圓場道:“叔父,我等絕不做那非忠非仁之事。無論是為了補過拾遺,還是替那刺顏完成未盡使命,都不能放任血珠流落世間。”

攬月星眸如炬,眼色森然,幽幽道:“若是陳掌門忍心血珠出世誘發民間血流漂杵,硝煙瀰漫,污穢橫行,那攬月自然不妨礙你心安理得的赴死。”

“我......”陳膡驟然一愣,牙齒死死咬在唇角,彷彿攬月描述中那屍骸蔽野,積怨滿川的殘忍景象已然呈現在他的面前。

陳膡心中惴惴,怔怔然壓低聲音呢喃道:“顏兒,是我對不住你,但我還不能去陪你。我還不能心安神態的赴死,我還沒有資格赴死......”

聽到陳膡這番話,陳朞懸着的心終於如釋重負,暗暗長舒了一口氣。

攬月把握機會乘勢而上,銳利的眸子一眯,拉長聲音道:“死去的人既已死,追悔莫及,就算要了陳掌門你的一條性命,又能換回他們嗎?充其量不過是為了平歇你自己的懊悔之心而已。可那些因你一時私念,將要面臨慘遭血珠禍亂之災的無辜之人呢?”

陳膡已澀於言論,他的臉由白轉黑,沉如墨色。

攬月的長睫因憤慨而抖動着,寒芒懾人,凌厲道:“若陳掌門果真如此見溺不救,篤定了袖手旁觀,那麼斷頭絕腹不過一劍便可。”

“丫頭你莫要說了——”陳膡面色沉鬱,額角的青筋隨着呼呼的粗氣一鼓一張,揚眉咬牙道:“我非呆童鈍夫之輩,你話里話外的用意我已明了,知你是出言相激,欲令我放棄尋死之念。”

攬月沒有說話,眉下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清泠出塵。

陳膡不覺感慨道:“丫頭,你這份人情我陳膡領受了,只是不曾想過,你這,竟活得如此洒脫通透。”

此刻,陳膡的賢身貴體挺直如松,舉止間多了幾分文雅和氣度,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蘊藉。

陳膡變得謙遜溫和道:“丫頭,雖然這麼說並不合適,但......抱歉了,多謝了。”

攬月白若霜雪的面頰一松,搖了搖頭緩緩嘆出一口氣來,悠然一笑道:“無需道歉,亦無需道謝。陳掌門有折衝萬里的高世之智,想要相通只需計日而待,又哪裡是攬月的功勞。至於道歉就更無必要了,雖說逝者溘然長往,撕人心肺,但若無陳掌門為亡母生前逆天改命,攬月此身也無緣降生於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