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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青山臉色稍顯意外,但又很快遮掩過去。

而聿沛馠則不同,獰髯張目之下又多出一個素來便討厭之人,等同於火上澆油,怒上加怒。

難不成嵇含是來拆穿我的?!

聿沛馠戟指嚼舌,把對欒青山的暴怒之氣轉移到了嵇含身上,咆哮道:“你來作甚!”

“本太子來當然是將薜蘿林之事當眾掰扯個白黑分明。”

嵇含一臉雲淡風輕,嘴角一勾,戲謔輕笑。

看嵇含這副樣子,定是要落井下石了,果然這種天家子弟最是忘恩負義!

聿沛馠手中青熒光束隱隱躍動,想着不然就昧死先將嵇含拿下,至少讓他開不了口。

可是講壇上皆是當今江湖赫赫威名之傑,只是一個欒青山便足以讓聿沛馠合心合意。

欒青山目光銳利,洞幽燭微,在聿沛馠動作之前便搶先一步將嵇含拉了過去,護在自己與含光子之間,讓聿沛馠再尋不得半點機會。

“太子殿下有何鑿鑿之證,盡可當眾說來。”欒青山轉而看向嵇含,言語態度皆溫良謙恭許多。

對欒青山而言,嵇含太子的出現實在是稱他心意,畢竟欒青山的夫人暄煦公主是嵇含的親姑母,自己便是嵇含的姑丈,這層骨肉血脈之親,?華派又與穰邽國朝廷休戚與共,利益相關,嵇含太子自然沒有不偏袒自家人之理。

聿沛馠出手不得,心焦咬牙道:“嵇含太子可是忘了,當初香香可是對龍岒和有過捨身忘死之恩......”

“聿沛馠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且閉嘴,不要於此胡攪蠻纏,現下輪不到你說話。”欒青山呵責道。

“欒掌門,請等一下。”嵇含一手平展,示意欒青山稍歇怒火,自己則走上前去,微微俯身,緊緊盯着聿沛馠的雙眼,心平氣順地說道:“香香乃何人,龍岒和又是何人?本太子一概不知,也不想打聽。”

“你......”聿沛馠氣得發抖。

“但是!本太子的確是忘了一事......”

嵇含有意將手裡的黑茶色水囊拿在聿沛馠面前晃了晃,而後一字一頓似是有意提醒他道:“忘了歸還玄霄派陳朞兄的鎖妖囊,只是鎖妖囊里鎖住的那兩隻邪魔外祟怕是歸還不了了,畢竟那隻獨足縊鬼和牛鼻虛耗都死在了薜蘿林里,聿宮主的飛景劍下......”

嵇含有意將餘音拖長,用意是給聿沛馠提醒的同時,為他爭取在腦海中作出反應的時間。

聿沛馠最先感覺矇頭轉向,嵇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攪得聿沛馠如呆童鈍夫般從話中尋不到邏輯。

“太子,你這是何意?”

欒青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嵇含為何會偏幫袒護一個閬風弟子瞞天過海。

聿沛馠腦子裡飛速思考,嵇含話中之意明顯是想替自己分辯,聿沛馠一時摸不着頭緒,但嵇含提到的那個名字是聿沛馠再熟悉不過的——陳朞!

這時陳朞晨起時,在閬風寢殿門口對聿沛馠說過的話,再次飄過聿沛馠的腦海:“我也送你一份大禮,只是你要記得,那禮送到之時切要接好......”

一道凌厲之光不易察覺地自聿沛馠雙眸間閃瞬而過,聿沛馠猛地抬起頭來道:“陳朞......”

聿沛馠欲從嵇含眼中獲取答案。

嵇含點頭道:“陳朞兄。”

“哈哈!”聿沛馠乍然起身,禹身挺挺而立,結果嵇含的話說道:“欒掌門不是問薜蘿林中的戾氣從何而來嗎,便是源自太子殿下手中的鎖妖囊。”

“一派胡言!”欒青山道。

“欒掌門,各位掌門尊長,看來薜蘿林一事嵇含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此事上有失,亦應承擔責任。”嵇含言罷,作出一副愁眉不展的認錯之態。

聞此言,尊文齋里如同炸雷一般引起軒然大波,眾人怎麼也沒有想到,薜蘿林一事竟然還會跟太子嵇含扯上關係,難不成掌門尊長們還能拿一國太子奉辭罰罪?!

欒青山鐵青着臉,對嵇含說道:“太子殿下可不要枉法徇私,養癰成患!”

嵇含說道:“眾人皆知,本太子與閬風派無交無情,何須袒護,何況還要搭上本太子共擔罪責。而且大家細想一下,嵇含也是好意,想將薜蘿林那夜的真相公之於眾,以免再牽連像伊闕派綦公子、分宗綦煥兄等無辜之人。嵇含於心不忍,現下亡羊補牢希望為時不晚。”

“哼,我看太子也苟合取容於......”

欒青山還欲說些什麼,卻被含光子揮手打斷。

含光子依然面無表情道:“誒,欒掌門且慢,既然嵇含太子親來請罪,態度誠摯,不妨聽上一聽。”含光子又對嵇含道:“太子請吧。”

根據嵇含太子的描述,便有了以下完整的故事:

據說,是前日里聿沛馠與嵇含太子以道術劍法為賭注,嵇含太子因自己是凡人肉軀心中雖對仙術道法崇敬卻有不服。

後來嵇含太子又巧遇陳朞,陳朞自述說玄霄一派自古傳承有鎖妖囊一隻,而且囊中恰好收服了二鬼尚未處置。

嵇含聽陳朞說起,鎖妖囊里的縊鬼和牛鼻虛耗乃民間惡鬼極惡窮凶,興妖作怪,乃邪魔外祟,戾氣極重,極難降服,於是便起了以二鬼測試考驗聿沛馠修為的想法。

此時又恰好聽聿沛馠說起當日夜裡欲去薜蘿林中精進修為,嵇含便去玄霄寢殿找到陳朞將這鎖妖囊討要了出來,趁聿沛馠在薜蘿林里施練法術時將二鬼放出。

沒想到作耍為真,二鬼不知受了何物蠱惑,磨牙鑿齒,殺氣騰騰,硬是自鎖妖囊中逃脫竄出,在薜蘿林中縱起烈火,完全不受控制。

還好聿沛馠並非傳聞中那般弄文輕武,而是出乎意料的成風盡堊,技藝高超,將那二鬼盡數斬殺,除患寧亂,這才平息了一場危亂。

只是那薜蘿林深處多是油桐樹,一觸即燃,毒燎虐焰,故而惹下大禍。

……

嵇含按照陳朞所教,頭頭是道的將故事講完,慮周藻密,無一漏洞。

為了證實薜蘿林間戾氣來源,嵇含又按陳朞將鎖妖囊恭敬呈上,由掌門尊長們一一查看。

嵇含說道:“欒掌門亦請一探囊內二鬼戾氣,如此稠密濃重的戾氣是否與那薜蘿林中一樣熾盛。”

欒青山毫不客氣地探頭往囊口湊去,果然如嵇含所言,鎖妖囊里水勢洶呶,泫沄涌濤,鬼氣鼎盛難抑,又連忙將鎖妖囊封口用的木塞堵住囊口,以免戾氣溢出。

欒青山有種被嵇含背叛的感覺,包羞忍恥,按捺不下,欒青山頭也不回的一甩手,將鎖妖囊遞給了含光子,道:“那便請先生評斷罷。”

含光子今日反常,依舊面無表情,接過鎖妖囊時,以眼底餘光掃了一眼封口處琉璃之色的雷擊棗木法印。

木塞非玉非銅,卻光澤平整,裹滿包漿,果真是成年累月養護傳承之珍寶。

含光子臉上露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洞若觀火自信之笑。

含光子清了清嗓子,當眾宣佈道:“經過查驗,嵇含太子與聿沛馠所言為真,既如此,雖知罪,但罰不可免。薜蘿林中奇葩異卉,百草豐茂,此次焚毀了珍品數多,是千百年未必得其一的,故而對你二人須得重罰,方能避及將來有他人效仿!”

“先生責罰就是,嵇含領罪。”

“聿沛馠領罪。”二人不避其罪,恭恭順順應承下來。

眾弟子間立刻有涌動起來:“怎麼,連太子也要一同受罰?”

“這怎麼罰啊,那可是為了天子啊......”

“安!靜!”含光子聲音渾厚道,講壇下方方安靜下來,眾人不動聲色地靜觀默察。

含光子五指張開,掌心向上輕展攤平,之間掌心金光一閃,一桿掌中芥草端方地出現在含光子掌中。

含光子正容亢色,容顏肅穆,另一手在掌中芥上拂過,芥草筆桿般僵硬挺立,不扶自直。

“是掌中芥尺......”弟子間發出一陣唏噓嘩然聲,看來聿沛馠和嵇含將要受得皮肉之罪,勞筋苦骨,苦難深重。

含光子的目光依然落在掌中,另一隻手再次輕拂而過,金光躍動之下,掌中芥尺伸長足有五尺,狀如高竹聳立,圓體疏節,堅勁不撓且質直如鋼。

“天啊,這是掌中芥杖啊......一旦挨上怕是得皮開肉綻了罷,真真是苦不堪言......這懲處也太重了吧。”弟子間又連同驚呼聲一起,發出一片議論。

可含光子的目光還是落在掌中,尊文齋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掌心裡,含光子還要做什麼嗎?

尊文齋里忽然被一股莫名的惶恐氛圍攪得大家不寒而慄,充滿了惴惴不安。

弟子間有人低聲私語道:“不會吧,應該不可能吧......”

“什麼意思,師兄說的是什麼不可能?”

年輕弟子們感受到師兄們戰戰兢兢地情緒,好奇地偷聲發問。

“你入門不久,閱歷不多,自然是不知道的。這掌中芥草自有玄妙,一拂為尺,二拂為杖,三拂它、它......”

這位師兄說著說著,自己想着掌中芥被三拂時的模樣,率先打起了哆嗦,十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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