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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西湖邊,春分,正是青黃不接時。

清晨。

東方才現魚肚白,王黛便起床,穿上了粗布葛衣,然後輕手輕腳的打開門走到院子里,一絲寒風迎面撲來,此時正是春寒料峭時,王黛不由的攏緊了衣服,然後朝院子的井台那邊望去。

井台邊,那一對母女正親呢的說著話。

“娘親,隔壁寧家相公好福氣,聽說昨兒個收賬回來領回了一個漂亮的小娘子。”做女兒的蹲在母親身邊,仰着小臉道。正是王黛的二姐王靛。

“你這死丫頭,害不害臊,凈打聽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做母親的沒好氣的點了點王靛的額頭。也是王黛如今的娘親劉氏。

“聽說那小娘子叫聶小倩。”王靛膩着劉氏撒了一下嬌又繼續道。

王黛正巧聽着,嘴角一陣抽搐,正準備朝井台邊走去。

就在這時,牆外又響起鄰家許大姐大着嗓門的吼聲:“許仙,別一起來就盯着書看,家裡的醬油沒了,快去打醬油。”

王黛正邁着腳步,聽着這話,腳步一打滑。踢着了路邊的一隻打水的木桶,發出嘣的一聲響,腳尖踢的生疼,不由的呲着嘴。

“還知道起來啊?一個大姑娘家的,日日睡到日上三桿的,以後哪個夫家能容得你?”劉氏聽到響聲抬頭看着王黛,便沉了臉,嘩的一盆洗衣水倒在了地上,然後豎著眉沒好氣的衝著王黛道。而一邊王靛卻挑着眉,嘴角的笑意總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還不忘火上添油的叫了句:“懶丫頭。”

王黛斜斜的睨了她一眼,沒說話,然後抬頭望天,蒙蒙亮的天,日頭還沒有升起,哪裡日上三桿了?

這個身體的老娘真是有些不待見她這個女兒,王黛嘆着氣,來到貴地也有十來天了,若不是這幾天,王黛旁敲側擊的,很明確了現在的她是這個劉氏的親生女兒,要不然真會以為這劉氏是她的後娘呢。

當然,對於劉氏的話,王黛不會去辯解,因為老娘借口罵女兒出氣這種事情,悶不啃氣才是正解,若是真辯解了,搞不好就要點着炮仗,無休無止了,那對王黛來說,便是麻煩。

不過,卻有人聽不過耳了。

東屋傳來一陣氣弱的聲音:“他娘,這天還沒亮透呢,哪裡日上三桿的,你別心裡不痛快就拿阿黛出氣。”

說完,便是一陣急劇的咳嗽,好似要將心肝肺都咳出來似的。

說話的正是阿黛如今的爹王繼善。是個老童生,大善人一個,只可惜命不好,考了幾十年的秀才相公也沒考中,身子骨卻熬壞了,一年倒有半年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同時也把王家拖到了如今一貧如洗的地步。

“好了,你管你休息吧,我也不過是嘴上說說,就你疼她。”那劉氏本是個氣性大的婦人,若是平常,王爹敢這麼說,她定是要發作回去的,可如今這段時間王爹正發著病,劉氏心裡自是擔心,氣性兒就小多了,嘀咕了句,便又衝著阿黛瞪着眼道:“拄在這裡當柱子啊,還不快去廚房燒水煮飯。一會兒那兩個討債鬼起來,都是張嘴要吃的。”

劉氏說完,又重重的棰起了石板上的衣服,好似那衣服棰不爛似的。

“哦。”王黛應了一聲,便轉朝廚房那邊去。

瘦弱嬌小還未長成的身影,再加上營養不良,總顯得有些弱不輕風。

劉氏瞧着阿黛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個小女兒便是她這個做親娘的,相處起來都覺是有些嗑嗑碰碰,想當初,生阿黛那會兒難產,她是過了一次鬼門關,再加上自這小女兒降生後,家裡的境況就每況愈下,因此的便有些遷怒這丫頭,對這丫頭便沒有對二女兒那般的親昵,而這丫頭也老是一幅可憐巴巴的受氣包模樣,她瞧着就有氣,免不了常要喝責幾句,這次數多了,反而讓母女越來越離心了。

當然,最近一段時間,這丫頭,似乎大氣了點,不再像個受氣包了,可卻變成了事事雲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模樣,在家裡晃蕩着,卻好似個外人似的,這讓劉氏更有氣了,所以,一大早看着阿黛,免不了又說起氣話來了。

只是做娘的心裡也不免煩惱,她其實不想這樣,倒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是,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她真不知拿這個女兒怎麼辦才好。

真是冤家。

阿黛卻理不得劉氏這般的糾結,對於她來說,穿成阿黛,總歸是多了一次生命歷程,家人能相和,那自是好的,不能相和其實也無所謂吧。

想着便進了廚房

而劉氏嘴裡的討債鬼就是這個身體的大哥王成和大嫂孟氏阿霞。

來到這裡這段時間,這兩位的性子王黛也摸清了,大哥王成,有些遊手好閒,整日里便在茶館裡聽着那些浪子遊俠,神仙劍客的故事,一門心思便是想成為那仗義疏財的劍仙,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心氣兒高,可家裡一貧如洗,沒那仗義疏財的份,便是偶爾的想請人吃酒,那也得挖空的心思,打着自家娘子孟氏嫁妝的主意。

而大嫂孟氏,娘家也算是薄有資產,也因此她的嫁妝也算是豐厚,只可惜,嫁入王家近兩年了,頂不住王家一家人時時的掂記和打主意,最后豐厚的嫁妝全貼進了王家這個無底洞,而孟氏,不知是看開了還是破罐子破摔,總之,嫁妝你們要用就都拿去,家裡的事情卻是啥也不幹,有好吃的那也先下手為強,總之,如今成了人人嘴裡,好吃懶做的賴婦。

不過,賴婦歸賴婦,這孟氏有一點卻也是為鄰里津津樂道的,王成和孟阿霞是定的娃娃親,當時,孟家也是窮苦人家,算是門當戶對,只是不久,孟家就開始發跡了,如何成了錢塘有名的大糧商,王孟兩家早有貧富之別了。

據說當年,孟家人還想悔婚來着,是孟阿霞死活不同意,非要嫁過來的,從這一點來說,這孟氏相當不錯。

如今這樣,怕也是對王成太失望了。

阿黛邊想着邊點着了灶里的火,先燒熱水,然後打開米缸的蓋子,準備淘米煮粥,結果米缸里空空如也,一粒米也沒有了,

阿黛不由瞪大着眼睛,昨晚是她燒的飯,她記得還有一把米的,不用說了,定不知是哪一個半夜裡肚子餓,起來燒飯吃了,難怪灶頭還有一些灰呢。

沒米,這早飯也燒不成了,王黛揉了揉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今天怕是要餓肚子了。

王黛吐了口氣,鍋里的水已經燒開了,便直接將灶里的火頭退了出來,埋在灰里,然後走出廚房,衝著院子里正晾着衣服的劉氏道:“娘,沒米了。”

“怎麼會沒米,昨晚上我睡覺前還看了的,還用手抓過,整整一把米。”劉氏豎著眉毛道。

“定是阿黛半夜裡偷吃掉了。”一邊王靛不遺餘力的打擊着王黛,只是這種小手段在王黛面前哪有什麼功擊力,掃都不掃她一眼,只是平靜的看着劉氏,再一次口齒清晰的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