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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要將所有的憤懣和無力感一吐為快般,羅蘭深深吐出嘆息。×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會讓人想要嘆氣,悲傷的事情、鬱悶的事情、無奈的事情、無語的事情,如果這些事每一件都要嘆息,恐怕世界上除了嘆氣聲,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了。很多時候人們會選擇咽下嘆息,跨過那些事情,繼續向前。

可如果上述令人致郁的事情全都湊到了一起,為此嘆上一口氣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畢竟,所謂“李林式登場”不是誰都能遇上的,遇上之後不被嚇死更是少之又少。

三架無人機維持懸浮狀態,覆蓋表面的銀色流體如同變形蟲一般不斷扭曲翻滾,在可能是變形蟲核心的位置,三顆頭顱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絹絲般柔順的秀髮剪的整整齊齊,額前的劉海如清澈的流水般在雪夜中隨風飄蕩,纖細的雙眼和鼻樑、薄薄的嘴唇和尖下巴構成一個若有若無的冷笑——這正是帝國皇帝齊格菲.奧托.李林的面孔。

精緻細膩的面孔將羅蘭圍在正中間,眼瞼緩緩睜開,由流體金屬組合成的眼窩裡沒有標誌性的紅眼,虹膜和眼球皆為銀色,沒有眼瞳也不存在焦點的眸子釋放出望向遙遠彼方的詭異目光,搭配那一抹神秘的微笑,更添幾分驚悚。

似人卻非人,這比“骨骼驚奇”的有機生物兵器或無人戰鬥機器更讓人望而生畏。

嘴唇微微張開。

“好久不見——雖然想這麼說來着,其實也就幾個月的時間沒見面。從你的狀態來看,最近過得很挺不錯嘛,最起碼精神層面是這樣。”

一張嘴,俏皮和揶揄的聲音從三個方向一起傳來,看着那歪着脖子的笑容,強烈的嘆息頓時就從羅蘭的腹部升騰而起,隨即脫口而出。

李林總會以帶給別人“驚喜{很多時候用驚悚更貼切}”的方式登場,羅蘭對此早有經驗。本以為說就算某人扛着一箱肥皂以著名雕像“大衛{米開朗基羅的大作,不知道的幾乎沒有}”的姿態出場,自己也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動搖。結果李林弄出三個人頭圍着自己打招呼……這妥妥的鬼片特效真的是讓羅蘭說不出話來。

整理了一下心情,羅蘭以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聲調問到:

“不知皇帝陛下大駕光臨,請問有何貴幹。”

不管是態度還是聲線,都不能算是冷淡或生硬,比起那些臉難看、事難辦的小官僚,羅蘭的發言更是可以稱之為親切。可任誰都能聽出話語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隔閡感。

當然,以他和李林之間的關係還有彼此的立場,有隔閡才是正常,要是太過親密,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對勁。

更確切的說,他們根本不應該對話才是。

地面上雙方士兵還在相互廝殺,雙方的最高指揮官卻在相談甚歡——這豈止非現實,簡直近乎於荒謬,要是傳出去,一定會對士氣造成毀滅性打擊。

作為理性派指揮官的代表,他們應該都清楚這一點,並且設法避免出現這種情形才是。

然而羅蘭卻沒有拒絕的權力。儘管這場對話是李林單方面意志作用的結果,但他不能拒絕,而且還要讓談話進行下去,設法弄清楚李林的意圖,如有可能還要設法套取情報。至於利用談話來拖延時間,為部隊疏散突圍之類的想法直接被羅蘭自己給否定了,防衛軍的指揮體系是標準的委託式指揮,上層負責制定大方向,具體的作戰方案交給總參謀部擬定,到了現場實地則賦予現場指揮官極大的冗餘權限,只要不抵觸明確指出的部分,不違背軍紀軍規,現場指揮官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來進行發揮。通過這樣一套機制,防衛軍培養出了一批全世界主觀能動性最好的軍官階層,哪怕最高指揮官什麼都不幹,下面也能把事情給你辦的妥妥貼貼。

指望和李林談個話就讓包圍圈的運作出現問題,這種想法實在過於天真,沒有一丁點的可操作性。

眼下能做的,或者說最重要的,還是要掌握李林的意圖。

很幸運的,李林沒有兜圈子,很直白的挑明了來意。

“既然你提問了,那我也就直說了。我想和你談筆交易。”

“交易?”

眉頭微皺,羅蘭咀嚼着李林的提議。

作為政治家兼財團總裁,某種程度上各種各樣的交易時刻伴隨着李林,他總是和各種各樣的對象進行交易,其中有夥伴,有潛在敵人,甚至還有正在交戰的敵人。可以說只要你出的起價錢,就沒有他不敢交易的對象和事物,堪稱無節操無底線的典範。

在羅蘭看來,李林並不是一個合適的交易對象。這不是說李林不守誠信,要知道李林和財團的商業信用要好過這世上絕大多數商人,如果他們都不守誠信,那這世上真是奸商遍地了。

李林的主要問題是,他會在交易中挖坑,而且還是那種你看遍合同內容每個細節都發現不了漏洞的那種。不然就是明知道是陷阱,你還不得不簽下去的màishēn契。

和李林做交易幾乎就是與惡魔交易,甚至更危險,最起碼惡魔不會把死人翻來覆去賣個三四遍。

“堂堂帝國皇帝和游擊隊做交易?這真是年度最爛笑話,沒有之一。”

“交易是否成立取決於雙方的實力對比和需求,只要條件足夠有吸引力,就算交易對象是魔鬼又有什麼問題呢?再說,我也不是什麼魔鬼。”

“……你還真敢說,明明就是個優秀的魔鬼。”

“但是這個魔鬼可是會給‘zìyóu軍團’活下去的機會哦。”

“要我們投降嗎。”

視線垂了下來,冰冷的怒氣在風中翻滾。

“這種一定會被回絕的條件怎麼可能提出來呢?事到如今,勸降什麼的根本就沒意義,如果硬要不流血的解決‘zìyóu軍團’,把佔領區內的幾百萬人抓起來做人質,用上百萬人命來逼迫你們投降還比較現實。不過這麼一來只會製造更多不滿,成為培育抵抗組織的溫床。”

“所以?”

“對帝國來說,敵人是必要的。特別是像‘zìyóu軍團’這種主張mínzhǔ共和的組織。反過來,你們也需要敵人……也就是帝國。”

總是歪着的脖子第一次擺正,甩了甩額前的劉海,銀色團塊沖羅蘭露出優雅又致命的笑容。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