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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和五娘暫時離開了下城區,齊玄素的本尊卻還留在里士滿區。

他不僅沒有暴露身份,反而還有不在場證明,畢竟四個資深議員帶着斯特勞尼在下城區狼狽逃竄的時候,他正在上城區喝着最上等的紅葡萄酒,順帶與斯旺森大主教交流一些逸聞趣事。

等到斯特勞尼回來,宴會剛好到了尾聲——別看幾位大議員主動出擊的時候磨磨蹭蹭,一直拖了四個小時,逃走的時候可半點不磨蹭,沒用半個小時候就從下城區回到了上城區。這就像工作總是完不成,但是吃飯從來都很積極。

四位資深議員沒有露面,斯特勞尼回來的時候,明顯可以看出頭髮燒焦了不少,還被斯旺森取笑,難道是玩特殊遊戲時不小心被蠟燭燒了頭髮?

斯特勞尼只能報以苦笑。他莫名其妙被捲入了四位資深議員的事情之中,結果差點死在一場大爆炸中。

而且斯特勞尼有一種隱約的預感,這件事可能與「達奇」有關,可能來到聖約克的並非只有達奇一人,還有其他的北辰堂高層。雖然其他幾位資深議員認為這個神秘的敵人是西道門之人,但西道門與道門還不是同出一脈?這些資深議員只是了解西道門,卻不見得了解西道門背後的北辰堂。斯特勞尼就不一樣了,他很了解北辰堂,畢竟他本身就是北辰堂的編外成員。

說斯特勞尼,斯特勞尼就到了,在齊玄素對面的位置坐下。

齊玄素沒有說話,伸手一指斯特勞尼的領口。

斯特勞尼一怔,隨之伸手去摸,不由臉色一變。

他將摸到的東西舉到眼前端詳,竟是一隻金屬甲蟲,不過說是甲蟲,只有螞蟻大小,十分不易察覺。

齊玄素拿過這隻金屬甲蟲,隨手丟出窗外,剛好落在一個路過的馬車夫身上,直到馬車遠去之後,才道:「好了。」

「那是什麼?」斯特勞尼不由問道。

「煉金奧術的小玩意,我不太熟悉其中的原理,不過我猜可能是用來竊聽或者監視。現在無所謂了,讓它去監聽那位馬車夫吧,也聽一聽普通人的生活日常,多點煙火氣,有利於接地氣。」齊玄素平靜說道。

斯特勞尼微微一怔,隨即握拳咬牙道:「一定是肖恩,他擅長煉金奧術。」

齊玄素道:「所以有些事情,最好爛在心裡,也不要有說夢話的習慣。」

斯特勞尼的臉色有些凝重,點了點頭。

齊玄素將話題轉開:「你與凱倫走得有點過於近了。」

「什麼意思?」斯特勞尼有些不悅。

齊玄素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動:「我並非要指責你,而是作為朋友,給你一個建議。東方有句古話,叫作‘破鏡終難圓。一面鏡子摔成兩半,就算還能粘合在一起,裂縫始終存在。你想要彌補少年時遺憾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你也要明白,那段少年的愛情,姑且稱之為愛情吧,終究是不能回來了。如果你還抱有這種心態,只會被這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齊玄素微微頓了一下:「如果你僅僅是一個貴公子,那也無所謂,無非是損失一點財產,感情上的失意說不定還會讓你寫一些無病呻吟的詩歌。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如果你不小心被這個女人發現了你的秘密,你的下場無非兩種。要麼被她要挾,淪為她予取予奪的奴隸。要麼就是身份暴露,萬劫不復。」

「你不要急着說什麼凱倫不是這樣的人,一位已婚女士,整日遊走在各色男人之間,以色侍人,難道這是道德高尚的表現嗎?」

斯特勞尼的臉色微微蒼白起來。

齊玄素感慨道:「愛情,是什麼不重要,終點是什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用東方人的話來說,情不知所起,情不

知所終。你的過程已經結束了,她離你而去嫁給別人便是結果。現在所重複的,不過是你不願意釋懷的回憶。」

斯特勞尼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說道:「我知道了。」

齊玄素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親愛的約西亞,你站在市議會議員的立場上,如何看待東方的道門?不要扯東方女王那一套,你應該知道,道門是典型的東方男人思維,偶有一兩個女人僥倖登上權力的巔峰,她們也必然是男性化的思維。」

斯特勞尼略微沉思之後,斟酌着言辭說道:「達奇,你是對的,東方的主人從來都不是女王。在我看來,東方人總是擅長內鬥而不擅外斗。這個內和外,並非是地域的區分,而是對規則的熟悉程度。一個規則,如果東方人不熟悉它,就會顯得手足無措、昏招頻出,經常遭遇大敗。可等到東方人熟悉了這個遊戲規則,就會變成最老練的棋手。」

「至於東方道門為什麼不肯‘摘下手套,當然與女王沒什麼關係,它不是羞於見人,在我看來,應當是兩點原因。第一點,它還沒做好準備,主要是它的內部問題。第二點,它沒有將對手置於死地的把握。東方人表面上信奉‘中庸,實際上他們很極端,尤其在生死大事上,講究要麼不做,要做就把事情做絕,不留半點後患。他們要麼不與聖廷開戰,一旦開戰就要將聖廷徹底打敗,不給聖廷捲土重來的機會。縱觀東方的各路外族,沒有一個外族能夠興盛第二次。這也是許多‘道禍論的基礎。」

齊玄素端着紅茶沉思了片刻:「有點意思,你剛才提到了道門的內部問題。」

「是的。自從東方的教皇被廢黜之後……」斯特勞尼說道。

齊玄素打斷了他:「所謂東方的教皇,我能夠理解,你說的是大掌教。可是‘廢黜二字從何而來?」

斯特勞尼道:「事實上,這是許多聖廷高層的共識,即三位東方大牧首聯合架空了軟弱的東方教皇,並最終在事實上廢黜了東方教皇,然後三人組成了三人議會共同執政,分享最高權力,雖然比不上教皇,但要高於正常意義上的牧首。這件事也間接加劇了教宗與幾位牧首的矛盾衝突,雙方都很警惕,教宗害怕牧首們效仿東方,牧首們可能也認為東方人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聖廷體制下,每個大教區的最高領袖是宗主教,即牧首,而中央教區的牧首則會成為教宗。因為中央教區是女神親自認定的聖座所在,歷代教宗都要掌握聖座自稱繼承女神衣缽,昭示正統。

這有點類似於諸王中的嫡長會成為皇帝,不過其他諸王也擁有繼承權。因為諸王擁有繼承權,所以造反的往往都是藩王,諸王是最能威脅皇帝地位的有力競爭者,這是外戚所不能比的。

皇帝與諸王,便是教宗與宗主教的真實寫照。若是哪個大牧首能與教宗分庭抗禮,實際上便是割據一方甚至劃江而治了。

齊玄素輕咳了一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大掌教之位空懸這麼久,的確是不合情理,西洋人認為三師在事實上廢黜了大掌教之位,也有幾分道理。

齊玄素問道:「如果,道門又重新推選出一位大掌教呢?」

「那就是東方的教皇成功復辟,推翻了三人議會,重新確立教皇的權威。」斯特勞尼理所當然道。

齊玄素無言以對。

在西洋人的思維下,道門的最高領袖應該是「三大牧首聯合最高委員會」,也就是三人議會。

齊玄素轉開了話題:「我們今天有什麼安排?」

斯特勞尼取出兩張戲票:「今天晚上,在中城區白色大道的麥哲倫劇院有一場演出,由被譽為‘夜

鶯的奧黛麗·艾爾親自出演。」

齊玄素道:「宴會,演出,這就是上流社會。」

「底層社會孕育着巨大的力量,可在這股力量爆發之前,往往是上流社會主導了方向。」斯特勞尼如此說道,「所以,達奇你更需要深刻了解聖約克的上流社會,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齊玄素不置可否,不過還是收下了戲票:「我上次看戲還是在幾年前,希望這次不會讓我失望。」

斯特勞尼玩笑道:「我猜,你上次看戲時的同伴應該是一位女士,而這次卻要和我一起,從這一點上來說,已經要讓你失望了。」

齊玄素不由一笑:「不得不說,你猜得很准。」

提到看戲,齊玄素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張月鹿,第二個想到的便是小殷了。

這小丫頭還算是個票友,想出用點石為金的法子去打賞戲子。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如今幹什麼。

小殷在幹什麼?

當然是行走江湖了。

其實齊玄素所不知道的是,不僅僅是齊玄素經常做夢,小殷也開始做夢,齊玄素在夢中總去靈山,小殷則是在夢中經常夢到兩個女人。

過去沒有這種情況,在小殷偷偷觸碰「歸藏燈」並抱着「歸藏燈」睡了一覺後,便開始不斷做夢。

其實她跟齊玄素提了一次,齊玄素當時正惱怒這丫頭亂動「歸藏燈」,只當她在胡亂找借口轉移話題,並沒有往心裡去。

在此之後,小殷沒再提。

小殷這次行走江湖,除了她天***玩好動之外,不斷重複的夢境也是原因之一,就好像冥冥之中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