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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伶兒的一生竟是這樣的。

她的確和君上不是一對。是君上在丁郎離世後,不擇手段強娶了她。這七百年來,二人有名無實,她也從來都沒愛過他……

薛一彤捂着疼痛的心口,想遠離這面鏡子,不料走了幾步,心裡的情緒一擁而上,蹲在黑暗裡痛哭了起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如果她不愛他,那她躍下城牆的時候,為什麼還會那麼難受呢?!

“啊……前世究竟怎麼了,你要這麼難受啊……”薛一彤拍打着左邊的心口,在原地大哭大鬧,大喊大叫,猶如一個瘋子。

但就在一瞬間,她安靜下來,不哭不鬧,不喊不叫了。

她重新抹乾眼淚,從黑暗裡站了起來,要繼續往前走。

不看了。她已經不想再看了。她現在一心只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去哪裡都好。

聽聞每個主魂里,都藏有一面心鏡。那裡保存着自己的靈魂經歷過的所有畫面。

想必,那面必然就是她和伶兒共享着的心鏡吧!

“哼!你以為你和君上是一對的嗎?!你和他從來都不是一對的!你恨他入骨,你都忘了嗎?!既然你已經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糾纏我的君上呢?!”

“你根本不愛他……從來都沒有愛過他!真正愛他的人只有我!是我才對!”

“你離開他!你不配擁有他!我會殺了你……我會過來,殺了你的!”

薛一彤猛然想起這些日子來,曾經聽過的勢利女聲。

原來她一直都在“善意”警告着愚蠢的薛一彤離開墨宸。

只可惜,她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薛一彤在黑暗中走着,眼睛的視線開始適應黑暗。沒過多久,她總算走出一個路口,來到一條塵煙滾滾的大道上了。

大道上充滿許多白白黑黑的人影,他們個個渾渾噩噩的,好像睡不醒,卻可以共同朝同一個方向前進着。

好吧,至少她不是自己一個人了。薛一彤想了想,最後決定走入這個隊伍里,與這些白白黑黑的人影一起走。

這些白白黑黑的人影看着像普通人,但卻沒有意識的,就算薛一彤不小心撞倒他們,他們也能自個兒重新站起來,繼續行走。沒有表情,不發一語。

薛一彤都有點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穿越到另一個星球,遇見和人類長得相似的外星人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道的左右兩旁像是無窮無盡的黑暗,漸漸可以被看清。

這裡是一個陰森的林子,只有中間唯一一條道路。

薛一彤看見前方的人影開始整齊地排起隊來了。

她連忙也跟着他們排隊。

隊伍前進得很快,不過半響,薛一彤便走到前方,看見一座如垂虹卧波石曲橋出現在眼前。

橋身是漢白玉,此處黑暗無光,卻叫這橋身給生生映出些光芒來。

人影排着隊上橋。橋上亮着淺藍色的冥火,冥火幽幽,待薛一彤走近一看,才發現那裡有一個小檔口,檔口裡的人正烹煮着一大鍋熱熱的濁物,舀出一碗又一碗的,一一遞給上橋的人影們。

薛一彤“……”,然後從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手中接過了那碗黑糊糊的濁物。這玩意兒看着雖丑,但聞着卻是無味的。

她潛意識地撫摸自己的肚子,那裡有一個近來不斷在操控她飲食的小傢伙……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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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孩子好像沒了!

她驚慌失措,立即放下手中的碗,想要原路返回到最初的地點,不料卻發現身後的路……也沒了?

腳下驀然一疼,她低下頭,發現有一把鋒利的鉤刀正在勾着她的雙腳,不讓她移動!

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幽幽地說:“姑娘,不喝掉這碗孟婆湯,你可不能走哦!這裡只能一直往前,可沒有退後的道理。”

這下,薛一彤明白了。剛剛她走過的路是黃泉路,腳下的橋是奈何橋,橋下是忘川河,她手裡的是孟婆湯!

她這次還真的走過了鬼門關,都來到陰曹地府了!

傳說中,每個來到陰曹地府報到的幽魂都必須先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世,放下所有無法放下的事。不知道這碗湯,能不能讓薛一彤也好,伶兒也罷,忘掉前世那些與她糾纏不清的回憶呢?!

滴——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兒猛然落下,落入了黑糊糊的湯里,瞬間消失不見。

薛一彤更咽地問:“婆婆,請問這碗湯是怎麼做的呀?”

白髮的老奶奶唏噓地回答:“不簡單,不簡單吶!

這裡面用了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蠱病中淚,七尺別離淚。第八個便是我的傷心淚。以人生八淚為引,除去裡面的苦澀,只留下甘甜,不會很難喝的。姑娘,您如此煎熬的一生,是該得到解脫了。”

薛一彤身子微怔。

是啊,是該得到解脫了。

薛一彤含着淚,緩緩地把那碗孟婆湯往嘴裡送。

但這時——砰啪!

突然的一聲,她手中的碗居然被打破了,湯倒灑一地!

她愣住,轉頭望見從黃泉路一路狂奔而來的黑白無常,雙腳倏然一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不想喝,她真不想喝。如果說,伶兒的記憶是很折磨的,應該被忘記,但她薛一彤這輩子的記憶很甜啊!她有夫君、有家人、有孩子,她不願意去遺忘。

“娘娘!我們總算找到您了!您怎麼跑到這裡來啦?!來來來,快隨小的來吧!小的這就將您送回到人間去!”

眼看着平日在陰曹地府這裡目中無人,無法無天,打橫着走的黑白無常尊稱這名女子為娘娘,又在她的面前卑微地自稱是小的,白髮的老奶奶老眼昏花的眼睛驀然睜大,求死都來不及,只能趕緊跪下行禮膜拜,滿滿是哭腔的開口道:

“娘娘恕罪啊!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認得冥後娘娘!求娘娘饒恕小的這條賤命吧!”

她慌忙地收起束縛着薛一彤雙腳的鉤刀。薛一彤重新恢復自由,再看着灑落一地的湯,心有餘悸。

為什麼不是墨宸親自找來的呢?

“娘娘!這邊!這邊!”薛一彤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白無常便緊張兮兮地站在這石曲橋邊上,叫喚着她了。

她疑惑地應聲站起來,踱步走向橋邊。原以為剛剛被老奶奶勾過的腳會疼,不料卻是沒有任何感覺。

橋上的白黑人影突然好像都看向這橋底。這橋底究竟是有什麼啊?

薛一彤朝橋下望去,湍急的忘川河猶如狂奔着的野馬,一瀉千里。但河中央居然不急不緩地漂浮着一片巨大的香蕉葉……

葉上站了一個熟悉的墨色身影。

是墨宸!

薛一彤喜出望外,正想要舉起手、叫喚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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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卻冷不防遭到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她往這急速的河裡一推!

“啊!”她整個人失去平衡,從而跌出了橋外,失聲慘叫。

到底是誰推的她啊?!

薛一彤在慌忙中用一隻手捂着雙眼,一隻手捏着鼻子,準備好要掉落這冰冷的忘川河裡。

不料,卻是落入了一個充滿茶香的熟悉懷抱里。

香蕉葉因為受到重力而使勁地搖晃起來。但是墨宸的身子很穩當。他接住薛一彤沉重的身子,任由她在那裡吱吱發抖,又好像一頭無尾熊那樣緊緊攬住他的脖子不放。

她好像每來一次冥界,都會撲到他身上的。

墨宸淺笑,“你在這麼用力,你的夫君就得給你掐死了。”

這種時候,他居然還能夠說笑?!

薛一彤知道自己安全被接住了,急忙鬆開手,掙脫他的懷抱,雙腳落在葉子上的那刻,非常使勁地出手賞了他一巴掌!

“……”

空氣突然安靜。她打的這巴掌很用力,用力得彷彿都能讓他白皙的臉蛋上多了五指手印。

只可惜他是神,這種小傷傷了他,很快的,他便能恢復過來了。

她後退幾步,忘了自己正在一片葉子上,差點兒就要摔出去,掉河裡。

“小心!”幸好墨宸動作迅速,才把她給拉回來了。

她甩開他的手,生氣質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伶兒她根本就沒有喜歡你!她由始至終喜歡的都是丁郎!不是你!”

墨宸的臉色驀然淡了下來。上一秒明明還在開玩笑的,這一秒全黑了。

“你全記起來了?”

薛一彤抱手,“哼,你當然希望我最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傻傻地給你生孩子,叫你夫君前,夫君後的,像個傻子一樣繼續當你的冥後!”

“我當然想。”

薛一彤“……”,眼前這人應該是連狡辯、澄清或者解釋這些東西都不想做了,完全將她當作是小孩子在發脾氣。

果然是修行了幾千年的神啊!她年方二十,怎麼會是他的對手呢!

她不想說話了,就坐在香蕉葉的邊緣,不掉出去就行。

墨宸也不打算勸說,負手站在葉子中央。

二人從忘川河一直到冥王殿的路上,誰也不說話,安靜得好嚇人。

這時,又見到冥王殿前那棵奇怪的樹了。

薛一彤隨着伶兒平常的習性,直直地往東院的寢宮走去。不料,手卻被墨宸給緊緊抓住了。

“幹嘛?!”其實,比較起伶兒,她現在的脾氣好像大很多。以前的伶兒,至少會懼怕他。

墨宸冷冷道:“你難道就不好奇,作為薛一彤,你是如何回來的?”

薛一彤掙開他的手,靜靜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不慌不忙道:“是我用帝君的結魄盞,收集了你散落各處的魂魄,進行修補,再扔入輪迴圈裡,才讓你回來的。”

他這麼說,總不會是想要借這個,去換薛一彤的原諒吧?!

“你難道就不怕有一天我會記起一切,然後殺了你?”

“只要不讓你記起一切,不就可以了?”墨宸淡淡地說,然後伸出手,溫柔地替她把掉落在她頭上的葉子摘下。

“你的記憶,不完整吧……?”

薛一彤猛然怔住。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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