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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燕張博士不明白,潘惟德他們也不明白。太乙書院那麼神聖的所在,與麵包有什麼關係?那怕宋九能做出一萬種新奇的果子,似乎兩者也不搭邊。

無論怎麼逼,宋九口風始終很緊,一點線索也問不出。符昭壽恨恨地道:“難怪潘憐兒說你太壞了,小九,你是太壞了。”

只有玉蘋眼光閃動。

隨後黛眉凝起,依然想不明白。

想明白了一點兒,書院她聽說過,而且聽說過多次,她招待了多少文人墨客?能不談論書院?實際無論大儒或者是房屋,圖書,最重要的還是有錢,只要有足夠的錢,書院就能成立。但這個錢會多得讓她無法想像。

正店很賺錢,同樣的一盤菜在宋九大姐酒肆里只值十文錢,到酒樓能賣三十文四十文錢,但到了正店能賣一百文二百文三百文錢。

是賺錢,可正店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得到食客承認的,第一要位置佳,裝璜奢侈豪華,能做出美味與招牌美味。這需要不少本金,有了本金還不行,必須有相關的軟實力。得有雄厚的背景,才能不被人吞下去,才不會有官府衙役來找麻煩,才不會有流氓地痞來搗亂。得吸引許多美麗的行首前來表演,而非是庸花俗粉,才能提高正店的檔次。還有其他的軟實力,比如經營者的嗅覺,大伯的察顏觀色能力,禮儀舉止,並且動作利索。比如上茶,十八道茶藝,鑒賞香茗、孟臣淋霖、烏龍入宮、懸壺高沖、春風拂面、薰洗仙顏、若琛出浴、玉液回春、遊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敬奉香茗、品香審韻、高沖低篩、若探復浴、重酌妙香、再識醇韻、三斟流霞,其中大半是大伯表演的。不但動作要熟練,還要優雅,如果連倒一個茶都潑潑撒撒,客人如何承認你是正店?

這些不僅是錢,而是底蘊,一家酒樓從酒樓升為正店,幕後發生了多少故事與辛酸?

就是宋九能弄出一家正店,也變不出一個更龐大的書院。

逼了一會,未逼出宋九任何口風,於是鬧着讓宋九做麵條。

宋九道:“諸位莫急,既然今天讓學子放假,我有時間,再獻上我的拿手廚藝。”

除了兩個博士、朱三與四個畫匠,這些大少們都不知道宋九會燒菜。宋九拍了拍潘惟德:“放心,今天吃了,你們以後終生會難忘。”

“吹。”

“吹什麼,張博士,燕博士,我做的菜不好吃嗎?”

“這是婦人之能,算什麼本領。”張博士哼哼道。

“何謂婦人之能,難道各酒樓正店裡的廚子是婦人嗎?”

“你是讀書人,研究吃那是走了邪路。”燕博士道。

“我說兩位博士,你們可真不厚道啊,每天蹭吃蹭喝,還說風涼話。”

“一事歸一事,豈能因為吃了你幾頓飯,就想讓我們說昧心話!”

“得,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朱三,你帶翠兒買菜去。”

朱三不會說風涼話,道:“好。”

最好讓自己買,否則又要弄蛇肉過來,上次吃了雖感覺味道好,可自那以後一看到蛇,想到自己吃過它,就想嘔吐,於是一看到蛇,立即迴避三百步!

潘惟德將宋九拽到一邊:“九郎,你對符三郎說的可是真話?”

“你指什麼?”

“替我父親出一個好主意。”

“有可能,也有可能辦不到。”宋九看着他的臉色,忽然意會:“潘大郎,你也擔心你父親會出現李處耘那樣的錯誤?”

“怎能不擔心!”

宋九樂了:“我這個主意可能就是你一家人擔心的地方。”

“你知道什麼!”

“大郎,我不是自誇,父親死得早,一切靠自己努力,出身起點不及你們,但不能小視我的智慧。不如讓我猜猜,李處耘拿下兩國實際拋開他一些殘忍的做法,這是有大功於我國的。但荊南湖南收回來,就是我朝的領土,子民就是陛下的子民。出了那些事,陛下如何不處執李處耘?然而潘將軍南下問題就來了,如果放下手中武器,一路鮮花美酒過去,花了錢不說,也不能拿下彬州。但用武力征服,必然有傷亡。你父親有從龍之功,李處耘同樣有從龍之功,並且以前一直因智計百出,與王仁贍、楚昭雄很得陛下賞識,寵恩還在你父親之上。萬一有百姓因你父親鎮壓而不服,或反叛或逃竄,陛下能重懲李處耘,也能重懲你父親。”

“你!”

“難道我說得不對,大郎,替我在你母親大人面前美言幾句吧。”

“小子,你休想。”

“大郎,別要瞧不起人,我現在地位是低了一點,未必沒有前途。你也看到,我略有些才學,又能燒菜,對你妹妹一心一意,為你妹妹一生幸福着想,我豈不是一個好人選。”宋九自誇未說完呢,開始逃,潘惟德舉起拳頭在後面追。鬧了一會兒,潘惟德道:“別瞎說了,你要的家書我帶了過來。”

宋九接過潘美給家人寫的信,打開看,也未說什麼,只說一切安好,讓家裡人勿要挂念。大約潘美妻子田氏惦念丈夫,要去湖南,潘美在信中阻止,說這裡天氣酷熱,瘴癘橫生,毒蟲遍地,還有許多百姓養蠱害人,朝廷將永州畜蠱者三百二十六家流於偏僻之所,以示警戒,仍然有許多百姓繼續養蠱。總之,湖南整成了窮山惡水,潑婦刁民場所。所以不讓田氏來。宋九茫然,湖南除了湘西不大好說,其他地方很早就開發了,潘美活動範圍是在潭州到彬州地區,在整個湖南雖不及洞庭湖地區,也算是不錯的,哪裡會有這麼惡劣嗎?

將三封家書看完,未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對此潘惟德早有準備,又從袖中拿出十幾份邸報,是他從他伯父潘粹家中悄悄拿過來的。宋九細心瀏覽,這一回得到許多情報,湖南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朝廷連續派出幾個良吏下去安撫,百姓依然騷動不安,特別是一些深山裡的徭人,有的本來與湖南政權苟和,現在換了新主人,他們在大山裡,不知道天高地厚,陸續舉起反叛大旗。朝廷為此一愁莫展,甚至將辰州徭人首領秦再雄召入京城,授為辰州刺史,以徭制徭。又讓丁德裕與與潘美、尹崇珂等大將恩威並用,勿必使湖南迅速由亂入治。

“小子,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潘惟德說道。宋九公開表示要追求他的妹妹,又從九郎改成了小子。同時也不相信,儘管他拿來了朝廷邸報。

“大郎,沒有幾分把握,我會央求符三郎?不過聽不聽還在於你父親與丁將軍。”

“你有什麼好辦法?”

“到時便知。”

“你又賣關子。”

“這一回可不是賣關子,我說給你聽,你到處亂說,萬一你父親不聽又出了事,別人只會說你父親。我不說,你父親若是聽了又管用,那是你父親的功勞。但你一說,你父親再有功,別人只說你父親還不如一個少年人。中間區別懂不懂?”

三條理由塞得潘惟德啞口無言。

但是事實。

宋九想法可能會產生爭議,有功也不是他應得的,這個分寸必須得把握住,否則對他只能是壞事,不會是好事。順帶着……潘憐兒!

朱三與臉色烏青的翠兒提着許多菜回來。

翠兒進門就叫道:“宋九,為什麼讓我吃蛇肉?”

宋九瞥了一眼朱三,這個多嘴的,終於說了。

“什麼蛇肉?”

“那天那盤用桃肉燒的菜。”

“是蛇肉,還是雞肉?”

若不仔細品味,或者未吃過蛇肉,容易將它當成雞肉。

“那是雞肉?”

“翠兒,你好好想一想,那天朱兄可是一再向你推薦那盤菜的。”

朱三看着翠兒憤怒的眼神,心叫不妙,連忙改口:“翠兒,那是雞肉,剛才我嚇唬你的。”

“倒底是雞肉還是蛇肉。”

“別聽朱三的話,是蛇肉,不是雞肉。”

“你們那一個在撒謊。”

“是他,”朱三與宋九一起用手指着對方。宋九道:“翠兒,這個問題你可以將朱兄喊到一邊好好談一談。”

翠兒拖着朱三跑到一邊問話,不知道朱三使用了什麼手段,終於使翠兒相信那是雞肉,而非是蛇肉,但他腰間那塊祖傳的玉佩到了翠兒手中。朱三冤枉地看着宋九。

符昭壽問道:“什麼雞肉蛇肉?”

“端午節那天玉娘子來做客,我燒了一盤桃汁蛇肉。”

“胡說,蛇也能吃嗎?”燕博士憤怒地說。

宋九也冤:“我說的是真話,為什麼沒有人相信?”

他冤朱三覺得更冤,為什麼我說的是假話,偏偏全部相信!開始做菜,三十多個人的飯菜,很忙人的。就不指望這些公子哥幫忙了,也不要指望兩個博士幫忙了,但畫家不值錢,四個畫匠以及玉蘋、翠兒與朱三打下雜,人手也夠了。然而這麼多菜要靠宋九做,也不易的。

玉蘋道:“來的人多,何必在家裡燒?”

“不是省這個錢,玉娘子,你想一想,建造一個正店得花多少錢?建造一個書院得花多少錢?並且它們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

“嗯,後面還有,不要其他的,就是一個正店本金,將我殺了也湊不齊。所以要藉助外力。”

“奴家明白了,你是想藉助他們?”

“也不完全是,是互惠互利,不但是他們,還有更多更多的人。這得一步步來,麵包是一步,我做這個菜是一步。當這一步步棋子落到一定地步,會有許多人哭着喊着將金子銀子往我手中送,那麼什麼事也就能做起來。”

“不懂,”玉蘋抿嘴笑了起來:“那盤肉是蛇肉還是雞肉?”

“蛇肉。”

“你又來了,朱三嚇唬翠兒,你就來嚇唬奴家。”

“為什麼你也不信呢?”宋九要倒,朱三在邊上直接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