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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回到家,這一過就是許久,幾個女人等得有些急,看到宋九回來,胡老大婆娘說道:“九郎,開封縣怎麼說的?”

“開封縣不大好處理,我又去了開封府,二大王接了案子,估計不久胡行頭就能放出來。”

“那就好,二大王是好人哪。”

好人未必是好人,但趙匡義處理政務能力那是沒話講的,一流,若拋開軍事,權謀術大約也是一流。不過今天宋九受了刺激,想得太多了,就想到趙匡義在開封府的所做所為,難怪趙匡胤逼得最後要遷都。大約這才是那次遷都的真相,但為什麼未遷成,恐怕還有自己不知的幕後真相。

宋九又說道:“我朝草創,一切不規範,包括碼頭,以後汴水越來越繁忙,沒我,碼頭也必遷向城外,兩河不必要相爭了。而且我朝規範也會越來越嚴格,不能動輒動手。嫂嫂,當時那麼多人,他們能罵胡行頭,為什麼胡行頭不能讓百姓罵他們,那麼多張嘴罵不過兩張嘴?只要是他們先動手,管他是軍頭,或者是將軍,到了開封府都不大好講。還記得我如何對付朱家的?”

“你啊,盡出餿主意,”大姐笑罵。

餿不餿,卻是好主意,律法不規範,我只是唱唱歌,招誰惹誰?就象朱家下聘禮,跑到宋家門口吹吹打打,宋九隻能乾瞪眼。

大姐又說:“你將朱家害慘了,劉家退了親,又受到鄉親們排擠,前些天搬到城西。劉家幾天前還問我,想重提起這門親事。”

“那個市儈人家娘子,九郎不能娶的,”翠兒道。

玉蘋拽了她衣角說:“翠兒,休得胡說,劉家人未與九郎打交道,哪裡看到九郎的優秀。我當時也只是想請九郎去坐一坐,後來才看到九郎種種好處……”

大姐看了看玉蘋,玉蘋不說,大姐也清楚,但說了說明她是一個實誠人,這讓她十分滿意。又看了看弟弟,若是原來的宋九,或者惆悵若失,這個宋九哪裡會想到劉家什麼小娘子,神情十分平靜。大姐道:“當然我拒絕了,春天小九落第,劉家的管事來打招呼,小九說狗,小九,狗什麼來着?”

“狗血。”

“對,就是狗血,我怕小九傷心,問你們怎能反悔呢,小九說悔就悔吧,勸我不要擔心,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他家的管事說什麼,天涯若芳草不少,可不是你這個狗尾巴草般配的。然後朱家來到我家吹吹打打,什麼莠草莠草。現在豈能再回頭?”

玉蘋秀麗的俏目閃動了一下,心裡想到,其實從那時候,一切開始不同。

宋九對這些不感興趣,更不想八婆,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去授課了。”

大姐追出來,低聲說:“小九,我聽說玉蘋現在也不招待客人,你一走,這個家也無人照料,正好嚴家回淮南去了,那個房屋也空了,你讓玉蘋搬過來吧。”

宋九愣了一下。

原先自家隔壁的院子讓自己隔開,租了六家房客,朱三還準備發恨明年再去科舉,那個不能算。兩個汾水百姓,在做苦力,餘下的幾戶包括郭家兄弟都是來自淮南的逃戶。

自柴榮起,打得最凶的地方不是北漢,而是淮南。許多百姓四散逃亡,有的逃向南唐,有的逃向宋朝京畿一帶。不過南唐勢力越來越弱,李煜登基後以國主自稱,關上門穿皇袍,見到北宋使者只敢穿紫袍。包括宋朝收復荊南與湖南,南漢還嘰嘰歪歪的出兵,南唐動都不敢動一下。因此兩淮漸漸在恢復。

原來逃到京城做一點小生意的楚州百姓嚴家幾口子聽說淮南平靜了,又聽到了一些南唐衰弱的風聲,還是家鄉好啊,秋後舉家返回。還有另一戶滁州百姓白家也打算明年回去。

若是去年,宋九一心想讀書科舉,也許會再次房子租賃出去。錢不會太多,但一個月也有一千一百文錢的租金,勉強一下,就能養活自己。現在他的實際收入也不高。

碼頭上一個月能分十幾貫錢,但冬天來了,也分不到錢了。要麼就是薪酬,這個散官許多待遇是享受不到的,實際每月雜七雜八的薪酬錢米也不過十貫錢,還略有不足。不過宋九也不在乎這一貫租金了。甚至來自河東的苦力吳家兩口子上次小孩子生病,花了不少錢,宋九不但未收他們房租,相反還借了一些錢給他們,讓他們帶小孩子看病。

因此這個房屋空出來,宋九不打算租出去。在他計劃中等到明年白家也回滁州,宋九將兩家原先住的房屋打通,再改成教室。明年還不行,到了後年,自己選的二十一個親傳弟子無論數學或者是物格,會計,都能學到一些深層次的東西,那時就可以擴招,為以後書院成立打下基礎。

嚴家是一大家子,租了整三間房屋,用以安頓玉蘋主僕與她的媽媽足夠。而且自己離開,雖然吩咐朱三照料,幾個姐姐也能時常回來看一看,錢帛又交給了高處恭暫時代管。但朱三終是一個大男人,粗心大意,又要教學生,還想自學考功名,哪裡能照料好?

但玉蘋真搬過來,性質會一樣嗎?

他不由扭頭看了看廚房間的玉蘋,玉蘋正低着頭,聚精會神地做那件裘袍,好準備讓宋九穿着它上路,湖南雖熱,玉蘋也問過宋九,到了冬天,氣溫若是很冷,哪裡同樣會很冷,會飄雪。這幾天在搶工,想將這件袍子搶出來。

那種全神貫注,安嫻的樣子讓人看了心動。

若不考慮到自己感情,不論從那一方面來說,玉蘋都是一個好妻子人選。

宋九不由地一陣迷茫,而且看到大姐堅決的眼神,就是自己不同意,恐怕自己一離開,她就讓玉蘋搬進來。默然了好一會兒,說道:“大姐,要搬等我走了搬,這一行南方我最擔心的人就是潘美將軍。”

……

就是快,宋九也耽擱了好幾天。他這一攤子事太多,不得不婆婆媽媽。

來了三十幾個衙內,為宋九送行,這幾天又有幾個衙內加入股東。不過各自想法不同,若是原先,宋九不會多想,但石熙載說了,宋九不免會想一想。

那天氣球上天,來了幾百名衙內,臨了還擠入自己家中,差一點將房屋都擠塌了,帶了麵包走路。但是加入的不足八十家,就這八十九幾家,各自性質不同。

例如高石兩家一是為了投資,二是做給皇上看的。那怕錢投入最多,誠意卻不是最足。餘下的幾戶投資多的,與他們兩家性質差不多。接下來就是純玩票的。但玩票與玩票又不同,有的人純是玩票,看到有其他衙內加入,也掏了一些私房錢在裡面湊熱鬧。這些人雖掏了數百貫,皆不多。還有一部分覺得宋九人不錯,值得交往,那怕父母不同意,也要捧場,不一定錢很多,象張琳家錢本身就不多,依然偷偷拿出了一百貫。包括王彥超的孩子,他在長安聽到宋九消息後,前天託人拿來三千貫錢,加入股契,有部分是王彥超政治做秀成份,但大部分是王彥超孩子覺得宋九不錯,能交往。

餘下的孩子那天吃了玩了,沒有加入,人家連玩票都懶得玩,包括趙普兄弟的孩子。

今天來了三十幾名衙內,有丁家的孩子,尹家的孩子,張家的孩子,潘家的孩子,他們父母都在南方,過來送行,也是打點招呼,托宋九帶幾句話,或者帶一些小東西去南方。

他們除了潘家三個孩子,餘下的就不能算了。剩下的二十幾名衙內,那是為了純友情而來。

宋九一一記在心上。

趙匡義說過吃一塹長一智,胡老大的事讓他產生反思。趙匡胤將兄弟與忠心部下一起拿下去,只留下一個趙普,以後他悲催了。宋九不能犯這樣的錯誤。

他沒有本領將這些衙內變成自己手下,但河洲自己卻能掌握着主動權。以後股份也會變動不休,但實際讓誰有話語權,還是在自己控制之中。也就是這些衙內了。曹家的、韓家的、王家的、羅家的、郭家的、符家的、潘家的……九成也就是最早與宋九打交道的衙內。

胡老大說道:“小九,帶我去吧。”

“你不會騎馬,怎麼去?”宋九說。去南方有兩條路,一是坐船,人會很舒服,但速度很慢。二就是騎馬,正好自己練了一段時間騎術,但宋九很是懷疑當初趙匡義給他馬,恐怕不僅是讓他在鋼監來回方便,那時朝廷就有了自己南下的想法。

“小九,讓我做你部曲吧。”

“胡行頭,你又來了,我朝雖有僮、仆、佣、佃、客、旁、婢、奴、傔,但那一家敢真正收部曲的,你別害我行么?好好做,那個河洲上的事就交給你了,也離不開你。”宋九道。

胡老大前面到了開封府,當天傍晚就放出來。

他哪裡知道其中內幕,只是覺得很憋悶,又認為宋九本事很大,僅是一句話就將自己弄出來,這一回南下,若事情辦好,又能升官發財。想一想,覺得做宋家的部曲也不錯,至少以後有一個保障。

主要還是搞不清楚,實際大多數人也搞不清楚,雖沒有了部曲,仍有一些人將僮、奴、仆當成實際的部曲在使用。這個錯誤宋九不能犯,那會給人找很多把柄的。況且自己收部曲做什麼?

但看着胡老大,宋九心中產生一個想法,趙匡義說了一句,這些衙內就是力量。宋九以前也認為他們就是力量,兩人的力量含義大不相同,趙匡義的力氣顯然“磅礴大氣“,也是力量的“真味”。

自己不說什麼,只是淡淡說一句,石漢卿家僕役誣衊胡老大,將胡老大抓起來,差一點壞了河洲大計,那麼接下來會發生種種好玩的事。不過猶豫了一會,自己若真做了,會有效果,但恐怕瞞不過趙匡義。如果石漢卿還找自己麻煩,相信自己利用一下這個“力量”,趙匡義也就不會生氣了。於是沒有說,而是看着張琳。

張琳來了,宋九不歡迎。

與友情無關,這證明了一件事,張瓊政治嗅覺太差,呂端是旁觀者,都發現不對,他身在漩渦中,居然一點也不知道。若知道了,張琳也就不可能會來。

於是對張琳說道:“你過來。”

寫下一行字:火色上騰雖有數,急流勇退豈無人。

又低聲說道:“將它帶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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